第41章. 离人诛焱&狭路相逢(2 / 2)

玄坤异史记 口异天 8449 字 2019-06-22

旷异天笑了笑,收剑入鞘。新月阎仙赶来,呈上断成两截的轩辕剑,小声奏道:“瞾君,轩辕器尊已被神农父子重伤,只怕。。。。。。”

“由他修养去罢。”旷异天甩袖冲天,头也不回,高空中远远飘来神音:“将蚩焱衣物葬了,就地圈俘,三军回朝!”

众人俯首叩送冥瞾神,云端中的瞾妃花轿也随他一同远去。午启转身耽一眼岳飞、聂小凤二人,冷道:“末将还要率兵搜整疆场,以防焱军漏网之鱼,将军有伤在身,还是同夫人先回吧!”

“我不是。。。”聂小凤刚要开口,午启掉头便走,颇不耐烦,对二人再不搭理。

岳飞同她相视一眼,顿时彼此都觉得尴尬,“今日一战承蒙聂姑娘鼎力相助,他朝我必向瞾君大力举荐,令聂氏实至名归,位登人臣!”岳飞退开两步,捂着伤处向聂小凤躬身抱了个长揖,聂小凤点了点头,这才得空将额角垂挂的一枚青丝捻去耳后,此时尘埃落定,不免显出了些许女儿家的疲态。

岳飞看在眼里,心头一阵怦然,早将一身伤痛抛去了九霄云外,忙转圜话题道:“对了,封天剑威力无匹,聂姑娘方才是如何从地裂中脱身的?”

聂小凤细细想去,也是面露迷惑:“我也不知道,当时只觉得它要杀了我,我便想,死也要将它拔出来,绝不容它继续伤人,如此一念执著,倒也释然,反而一下子就得了手,还踩着它上了云端。”

岳飞赞道:“定是你心中善良至诚,连那神器都有所触动。”

“善良”二字一出,聂小凤身形微微一晃,当下追问道:“善良?将军,你真的这么看我?”

岳飞凝重地点头,他目光中的暖意令聂小凤心头一热,脸上不由微红起来,忙转身挪开两步。

她前方不远处正是野神蚩焱的残骸所在。那孽神此刻双目自然张开,平躺向天,他虽面如土色,身体也已支离破碎、大半成灰,脸上残留的神情却十分之安详,仿佛云层中藏着什么美好的物事,引得他迟迟不舍闭上眼睛。聂小凤端详着孽神蚩焱的临终表情,突然又想起他那妻儿之说,一阵怜悯感不禁油然而生。

远远瞥去,却觉得蚩焱的眼角似有真光在动,渐渐地竟从中滑下一滴眼泪,倏地钻进了土里。

聂小凤一愣,蚩焱的残躯“卜”地一声化为扬灰,向空中散去,却见一道莹白真光原地钻出,在泥土中如蜿蜒地蛇,从满场兵将的眼皮子底下一路飞快蹿走,直蹿到好望峰下的界碑石根处,巨石蹙然一亮,顷照半空,即刻恢复了平常。

“将军,你看到了么!”聂小凤回头喊岳飞,界碑石就在他身后,按理他必不会错过那抹真光。

“什么?”岳飞捂臂茫然。

“那道光,刚从你处经过!”她伸手指向界碑石,岳飞四下看了看,未见端倪,只得如实道:“聂姑娘,末将未曾见得有光。”

三军忙的忙,撤的撤,场面愈加混乱,聂小凤指了指界碑石,那巨石纹丝不动,她盯着石块上的籫字狐疑半晌,这才缓缓收回了水袖。

素成珂连人带轿被旷异天召回往生殿,轿帘刚被掀开,素成珂抱剑跳下,对着旷异天迎面就刺。

却见那柄斩杀了蚩焱的功臣离人剑,刺在旷异天身上却软软弯了下去,殿中侍婢们一见瞾君被刺,纷纷上前阻她,素成珂惊慌失措之下抡着离人四下挥舞,剑锋偶尔碰在仙宦们身上,仍旧如同一条软面般,柔弱无依。

“这是为何?”素成珂不可置信,抡着宝剑,清泪早已爬满了面颊,旷异天见之,心有不忍,缓缓上前道:“阿珂,不要怕,我答应过你,从今往后由我照顾。。。。。。”

“住口!”素成珂将离人剑抡在胸前,脚步连连退却,泪流满面地道:“瞾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莫言?为何那蚩焱身上会有我的姻缘契印,我要知道,我要知道!!”

旷异天叹了口气,伸手一指,将素成珂高高置入殿中榻銮内坐定。巨大的孽镜台从后殿隆隆推入前宫,镜面中依序浮现出她与蚩焱的一番光怪陆离。

待孽镜台收入库中时,已是夜半时分。真相大白,素成珂的双唇仍在上下打颤,泪水早已流干。

见她坐在榻上一径木然,旷异天心中难受,上前欲将她揽入袖中,素成珂顿时触电般从榻銮上跌将下来,连滚带爬,躲他远远的,强烈的斥意让他单手僵在空中,面上青红不断,甚是尴尬。

他定了定神,索性坦白道:“阿珂,本瞾虽利用了你,但也替你除去了蚩焱,我知道你现在很后悔,但你根本不了解蚩焱的本性。他为了夺回你们母子,毁我冥疆,妄图剿杀我万千子民,此人劣性入髓,万世不改,你若真跟了他去,迟早还会遭受无妄之灾,如此之人,当真值得你托付终身么?”

旷异天还欲再说,那厢素成珂却打断他,坐在大殿理石地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瞾君,你和蚩焱还有差距么?他毁我贞操,你骗我清白,你们两个,五十步笑百步。”她说着说着,双手又执起离人,指向旷异天道:“他虽不值得信赖,难道你便是好人?旷异天,你告诉我,这柄可以斩杀九界中作奸犯科之人的神剑,缘何不能伤你分毫?”

旷异天袖口暗暗压低寸许,道:“离人断情,是菩萨赐给九界斩断情根的佛器。世间不少男子占有了女子的姻缘契后,却不曾好好对待她们,更有甚者利用姻缘契控制女子为己谋私,行尽恶事,自己却能摆脱罪果,或是对她们百般施害折磨,禁锢摧残,这些日夜受难的女子却因姻缘契的束缚,长久无法摆脱厄运。”

“佛菩萨因故又赐下了专断姻缘的离人剑,唯有离人,可断姻缘。只要拿剑的女子心中有足够恨意,对方身上又确然禁锢着她的姻缘契,这名女子便可用离人剑杀死其夫,斩断契约之束缚,重获新生,哪怕她们的丈夫贵为仙尊神瞾,亦无法对抗离人的杀气。离人剑所以不能伤我,是因为我身上不曾烙过你的姻缘契。”

说到此处,旷异天眉峰一软,柔声道:“我旷异天从不亏欠于人,尤其不欠女人,今后你素成珂永远是我冥瞾的神妃,席安也会得到最好的生活,很快你便会忘记蚩焱,仍然能够得到在人间所期望的一切。”

“他爱过我,”坐在地上的素成珂突然仰起脖子,歪着脑袋看他,仿佛梦呓:“你呢,你爱过我么?”

旷异天被她问愣住了,在神瞾那寿比天齐的无垠岁月中,他当真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从未尝试爱过一名女子,与素成珂那晚端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虽有愉悦,也如白驹过隙,不曾入心。他怔怔地看着素成珂,千秋万载以来,头一次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冷不防心中竟有些明白了蚩焱在面对离人剑时的感受。

素成珂从地上立起,举着离人细细打量道:“这剑柄好生奇怪,为何正面刻着一个名剑标识,反面的记号却是一朵花?”

旷异天见她分神,不由高兴,释道:“那是因为佛瞾行事公正,所以离人剑可惩男亦可惩女,倘若付出姻缘契的女子做下了亏欠其夫之事。。。。。。”他一念不对,刚要收声,素成珂已举起镶嵌柄花的那面锋锐,一剑刺进自己身体。

“阿珂!”旷异天疾步上前,接住她血流如注着下滑的身体,离人剑中亘古绝望的冰寒争先恐后,向素成珂体内钻去,将她的一头乌丝瞬间结霜。

旷异天用袖摆紧紧裹住怀中的女子,茫然感受她魂魄内的温度在缓慢流逝,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挠拨着他脑海中关于昨夜的种种回忆,即便逢场作戏,也是只属他二人的戏码。

凡人生魄被离人剑所伤,她可知那是怎样的灭顶?

“蚩焱已除,民女只求瞾君信守诺言,让我儿过上。。。最好的。。。生活。”素成珂吞吞吐吐,临终遗言内满是惴惴不安。

“不!素成珂,你要为那孽障去死?本瞾偏偏不准!”旷异天皱眉抱起素成珂渐冷的身体,掉头飞出往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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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承第49章、绝地遇险)

放下母子,罗玄只道接下来将应对何等凶灵恶兽,埔一转身,却见钢车裂缝中正伸出一双白皙净滑的生人之手,那双手穿出缝隙,左右一开,轻松便将精钢车舆撕成了两半。

身着白色囚袍的蚩焱魂魄,看上去就像刚从腹地森渊里爬上来的孤戗槁鬼,那副宣称神天最美的男子容颜上,长久无治的金钗伤疤曾经从他的神魄映射至神躯,神躯被毁后,又变本加厉地拓留回他的魂魄中。他久未出那具精铁囚车,此刻正被周天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伸手遮了遮,罗玄身后的母子却以为他要动手,吓得惊慌后退,罗玄也打起十分警惕。

蚩焱左右打量了百名举器相对的冥兵,注意力却被远峰上那名身着一件千穿百孔的郎倌服的熔魄男子吸引了去——他本以为自己已够丑陋无匹,想不到一出牢笼便碰上了一名容貌这等翻天覆地、鬼哭魅骇之人,衬得他一时都似恢复了两分昔日神采。

目睹了精铁囚车的下场,又见蚩焱四下环顾,心不在焉,环视的冥兵个个紧张到盔甲里能捏出把汗。见他快步前来,众冥兵惊得仓惶后退,跌跌撞撞地让出一条道,蚩焱穿过兵群,大步迈向枭神兽,枭神兽发出连串惊慌哀嚎,扑腾着一双巨翅拼命欲飞,身子却被四轮车舆所拖累。

众冥兵面面相觑,只见蚩焱上前揪住独眼枭神兽,将它单翅一掀,露出背上一片黑点,他皱眉道:“四百八十一颗骨灰痣,这畜生,竟害过这么多娃儿!”两手抓住枭兽的颈项,咔嚓一扭,那巨兽只及哀嚎一声便伏地不动了,翅膀还高高竖着。

他杀枭神兽的模样仿佛那是纸做的,一行百人冥兵魂不附体,为领的将头哆嗦着从盔甲里掏出烟火弹,砰一声发去天上,蚩焱看他一眼,上前将他抡起往空中一抛,那将头惨叫一声撞上起飞的烟火弹,双双掉下林后的深涧中。

“旷异天不能知道。”他喃喃自语,这便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兵士的哭嚎声在山谷中凄惨不绝,一柱香功夫,百名冥兵的脑袋全部遭他拧断。

罗玄见得冥兵们如此惨状,连忙抱起母子二人撒腿疾走,蚩焱见他从峰上逃走,白袖双开,越过天中从山头落下,一脚踢向罗玄后心。

罗玄心知此人内力了得,怎奈自己骨重如山,行动迟缓,还左右夹带着一母一子,眼看劲风已至,只得运气硬顶。

但闻一声闷响,蚩焱飞身弹开,雪白的囚袍在暗夜中连翻几个周天,攀俯上鬼谷峰头,仿如一尾雪白大鸢。

罗玄回头一瞥,却见蚩焱卧在峰上,接连喷出几口血块,捂胸喘道:

“乾坤钢气!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