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谢濯的血滴落,心尖收紧,又痛又怒,我转头看向蜘蛛精,抬起手来,忍着身体里还残留的疼痛,吟诵法咒。
只听长天之上,轰隆雷响,顺我手指之向,霹雳而下。
那蜘蛛妖尸首承接雷刑,顿时灰飞烟灭,但飞灰之下,却还有他的声音宛如幽灵一般在飘荡。
“这只是个开始。”
我挥手击散飞灰,抱住谢濯。
他面色苍白,却不露痛色。
我知晓蜘蛛妖这一击定然带着邪祟之力,这力量会钻入他的内息之中,此后数日皆会不断撕裂他的内息,多少仙与妖都是在被邪祟所伤后,受不了内息撕裂之苦转而自尽而亡的。
“回去。”谢濯说,“这里,对你不好。”
又是对我不好。
我那时和谢濯成亲已经有一百年了,这话也听过很多次了。我开始习惯将他的话抛诸脑后,但这一次我没有。
我将他扛了起来:“我们一起回去。我带你去回昆仑治伤。”
“别担心我,九夏。”
我侧头看他,他却也正看着我,温和的说着:“没危险了,笑一笑吧。”
我当然笑不出来:“等你伤好了,我天天对你笑。”
他点头:“好。”
后来,我当然食言了,我并没有天天对他笑。我们的婚姻还有四百年,那四百年里,别说天天笑了,我是对着他吼过,骂过,还动手过,到最后,甚至连不周山都打偏了几分……
这期间,当然是为了反抗他对我诸多不合理的要求。
但之所以我们之间还有这四百年,是因为,谢濯虽然欺我,瞒我……可他也曾拿命来救我。
但到底,生死相交,抵不过时光琐碎的消磨。日复一日,足以耗尽所有激情。
我在山洞外,通过阴阳鱼,对夏夏讲完这段她还没有经历的“过去”之后,夏夏那边愣了许久,然后开口问我。
“所以,谢濯那时候就强得一塌糊涂的灭了整个山谷的邪祟,你竟然没意识到他的强大,此后几百年,还经常和他动手?”她直言不讳,“我是不是想死?”
我撇了撇嘴:“当时离开那石头大殿的时候,西王母也来了。”
那日我带着谢濯往殿外走去,破碎的石门外,日光铺洒,但映照在我眼前的,却是一片石山血海……
所有山谷里面的邪祟,都变成了地上的血水,黏黏糊糊,淌了一地。
我一脚踏出去,都能溅起水花来。
我也短暂的震撼于谢濯的力量,但却在两三步后,我看见空中落下一个微微散发光芒的身影。正是我昆仑主神西王母。
我立即扛着谢濯向她而去。
而后西王母带着我们回了昆仑,治好了谢濯的伤,也许了我小半年的假期,倒不是因为我受伤,而是因为……困扰昆仑的邪祟之乱,已经没了。
“我那时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灭山谷邪祟之事,是谢濯和西王母联手做的。有西王母在,弄出这些动静,也很正常。”
夏夏琢磨了片刻:“这样说来,谢濯心口上的伤是那次蜘蛛妖为了救你而受的。从背后捅到胸膛前,劲儿不小啊。但我见他身上还有比这可怕的旧伤,那些伤,说什么也得将养几个月才能好吧,你与他朝夕相处,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回忆里思索了片刻,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朝夕相处呢?”
“你们不是成亲……”夏夏顿了顿,“罢了,五百年,睡都没睡过,还有什么想不通。”
我被噎住。
谢濯在我们的婚姻里消失,在我这儿几乎变成家常便饭了,一去几个月,小半年,也不是没有的。
那时我烦他,但现在我见过他身上的伤,大概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现在想想,甚至还有更多证据佐证。比如在那次蜘蛛妖事件之后,谢濯躺了三个月,那三个月里,算是我们婚姻生活中感情最好的三个月吧。
他在我的照顾下好了起来,然后立马就消失了。
隔了小半年,他才回来,我一腔柔情早就变成了一腔怒火。
我大发脾气,这感情正好的时候说走就走,谁受得了?
而他照例没有告诉我他的去向。
再然后……
再然后我们的感情就急转直下下下下下了……
但也是从那次起,昆仑之外,再也没有了邪祟侵扰,从后四百年,昆仑犹如修仙界的世外桃园,甚至开放了东市,让小妖怪与各种仙人们进入营生。
“那……”夏夏问我,“是谢濯解决了昆仑之外的所有邪祟吗?”
“我不知道。”我直言,“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但若是做驱除邪祟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不是好事吗?”
我转头往山洞里面看了一眼,谢濯还在里面沉睡,我护住了他的心脉,他应该不会有大碍。
我垂下眼眸。
“若是有话直说,我和他还能走到这步田地吗?”
毕竟,对于谢濯,我是真的爱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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