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
络腮胡靠在船上,望着眼前的轮船,陷入回忆。
“那天周六,我接了一个旅游团的活,带着那群小子丫头沿着长江跑一段,只要晚上八点回金陵,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船费。”
“没想到,才到七点钟呢,天上就开始下雨。”
“一个小时后,我们还是选择了靠岸,可只有少部分家长提前到了,还有大部分孩子留在船上。”
“雨,越下越大。”
“道路都被淹没,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把孩子们留在船上,准备等雨停了以后再把他们送走。”
“可这一等,就是九天!”
“九天啊!”
络腮胡叼着烟,摇头叹息:“这雨,怕是停不了了。”
“胡老板,我是个粗人,当时看见你们,确实也是生了坏心的,我别的不求您,只求您一点……放过那群孩子。”
“我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您让我兄弟们下船,他们能照顾好那群孩子的。”
人心自有善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纯粹的好人,也不存在纯粹的坏人。
络腮胡就是这样。
你要说他坏吧,他是为了那一船的小孩。
如果只是他兄弟几个的口粮,捕捕鱼就可以轻易办到。
你要说他好吧……
为了那一船的小孩,他会去抢夺其他人生存的资源。
真正的好坏,很难评价他。
“……这些之后再说。”
胡幽迟疑数息,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他看向那艘轮船:“船上还有人在等你,你先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带那个叫关礼的孩子上来。”
“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诶!”
络腮胡应了声,没有带他的兄弟们,自己走到缆绳前朝轮船爬去。
这不代表他抛弃了自家兄弟,而是在告诉胡幽,他不会跑,一定会回来的。
“胡老板,我是真看不懂了。”
苏子龙站在一旁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留他们下来?还是……”
“还记得那盒蛋挞么?”
胡幽开口询问:“我赌关礼给那络腮胡留了至少一个。”
“这有什么赌的?”苏子龙不解。
“如果他留了一个,就代表这小子值得投资,那我会给他们一笔物资,让他们自己在末世里自力更生。”
“如果留了两个呢?”身后传来萧紫苏的声音。
轮船上发生的事,胡幽下午就告诉他们了。
想征询他们的意见,看看怎么处理。
可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一切全看他的想法。
这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你怎么出来了?”
胡幽看向身后的萧紫苏:“布布的药煮好了?”
“早煮好了。”
萧紫苏站在一旁:“听说有个老先生会上船?我过来看看,正好听见你们说话。”
“说说,要是留下两个蛋挞你怎么办?”
“留两个么?”
胡幽看向已经绷紧的缆绳:“一盒蛋挞只有四个,按照正常小孩的逻辑,或许会给众人平分。”
“那孩子心思重,或许会自己先吃一些,实验是否有毒,再分发出去。”
“他留下一个,证明他感恩之心,投资一下未尝不可。”
“留两个,代表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会收买人心,两个不止是留给络腮胡的,也是留给那七个大人的,代表两个群体一方一半。”
“如果他真能这么懂事……船上,也并不是没有他的位置。”
络腮胡从船舷探出头。
他的怀里抱着关礼,而关礼怀中则抱着一个盒子。
蛋挞盒子。
胡幽几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一个猜想,涌出脑海。
什么情况下,关礼才会抱着蛋挞盒上来。
“胡老板。”
络腮胡带着关礼走了过来:“我们来了。”
“胡老板。”
关礼抱着蛋挞盒深深鞠躬,随后将盒子双手奉上:“先前,是我误会了您。”
“对不起,还请您不要见怪。”
胡幽顺势打开盒子。
四枚蛋挞,安然无恙地排列整齐。
除了已经冷掉以外,没有任何损坏。
“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幽看着关礼的双眸问道:“你是不喜欢我给你们的礼物么?还是怕我给你们下毒?”
“您不会这么做。”
关礼的语气不卑不亢,与胡幽对视:“您给我们蛋挞,是怜悯也是恩赐;我们不吃,是因为船长不知所踪,不能贸然处理这么珍贵的礼物。”
“我现在还给您,是向您致谢。”
“这是我们船上最好的食物,也是我能拿出最好的礼物。”
“谢?”
“谢谢您,给我们活下来的机会。”
关礼一本正经地说着,随后再次奉上蛋挞。
圆滑,太圆滑了!
胡幽想过几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一口没吃,甚至还能控制住其他小孩不动。
这实在是太难得了些!
“那我就收下了。”
胡幽将蛋挞拿走,放在一旁。
他看向关礼,郑重问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登上这艘船,为我做事。”
“以后这艘船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为吃喝发愁,你愿意么?”
“不愿意。”
“……为什么?”
关礼抬头,紧盯着胡幽:“我来了,对您的好处忽略不计,我走了,对他们将是灾难。”
很难想象。
这些话,竟然会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