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黑暗的远方缓缓道:“莫非他有种奇异的触觉已觉出害他的那恶魔就在木屋里。”
胡铁花道:“但木屋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呀……那木屋里简直什么都没有那恶魔就算躲起来也不可能。”
楚留香一字字道:“那木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胡铁花道:“除了几张破桌破椅外只有那神龛。”
楚留香道:“你可瞧见那神龛里供着什么?”
胡铁花道:“好像是一尊很大的观音菩萨石像。”
他语声忽然又凝住了整个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
然后他也像了疯似的奔回木屋去。
木屋里景况依旧风依旧在吹动着褪色的黄幔。
但神龛却是空的。
那石塑的佛像竟已赫然不见了。
比黄豆还大的汗珠一粒粒自胡铁花头上滴下来他怔了很久才现木屋上多了一只铁锅。
兵里还在冒着热气散出一阵阵肉香。
兵下面竟还压着张字条:“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住蓖怎奈属下顽劣竟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肉羹一具聊表妾歉疚之心稍涤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龛中人睑衽百拜”
龛中人?这龛中人究竟是谁?胡铁花转过头便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的四只眼睛也在盯着他手里的这张纸似已看出了神。
饼了半晌楚留香终于苦笑道:“你我的行藏还是被人瞧破了。”
胡铁花叹道:“但这龛中人是谁?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那已空了的神龛一字字沉声道:“是石观音。”
胡铁花耸然失声道:“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楚留香苦笑道:“除她之外还有谁能造得那么精巧的暗器?还有谁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还有谁能想得出如此高明的毒计?”
姬冰雁缓缓接道:“除了她之外远有谁能凝精气身化木石扮成一具石塑的佛像瞒过你我的眼睛。”
胡铁花怔住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踉一直凉到脖子上去。锅内的香气更浓浓郁的肉汤上浮着一层如珠光般的光晕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胡铁花忽然大笑起来道:“江湖传言果然不错这石观音果然是个害人精她什么都不留却留下锅肉羹让我们只能瞧着流口水却不敢动一动。”
突见一条黄狗从屋外窜进来跳到桌子上伸头在锅里舔了舔又咬起块大排骨。
胡铁花笑骂道:“你饿疯了么?你难道不怕被毒死?”
他将狗从桌上拎起来但这狗却已连咬带啃把一块肉排都吞下了肚胡铁花。楚留香。姬冰雁三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这条狗直过了两三盏茶功夫姬冰雁翻开狗的眼皮瞧了瞧又瞧了瞧它舌头缓缓道:“汤没有毒。”
胡铁花用力一拍桌子大叫道:“这害人精算准咱们不敢喝这汤还弄条狗来气气咱们她竟想叫咱们来吃狗剩下来的汤。”
姬冰雁淡淡道:“狗喝过的汤人难道就不能喝了么?”
他眼睛瞧过楚留香楚留香还没有说话。
胡铁花已提起那铁锅扔出窗子大叫道:“咱们绝不能喝狗剩下来的汤咱们就算饿死也不能这么丢人。”
姬冰雁叹了口气冷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上面刻八个大字:饿死事小丢人事大。”
胡铁花大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我就……我就……”他也想找两句话来回敬姬冰雁一时间偏偏又想不出。
姬冰雁已冷冷道:“像你这样的狗熊脾气只怕是很难活着回去的了。”
胡铁花笑道:“那倒也……”
话未说出突听得木屋外一声惨呼三人一齐冲出去只见在外面着守着石驼的小潘此刻已滚倒在地。
那肉锅就在他身旁他嘴角还沾着些肉糜但一张白生生的脸却已紫涨扭曲嘴里不住惨号道:“肉……毒……”
原来他在外面听得汤里无毒又瞧肉锅飞了出来他就把还没有泼出来的小半锅汤一气喝了楚留香赶到他身旁刚想瞧瞧他的毒势但小潘身子一阵痉挛竟将性命断送在这半锅肉汤上。
在这无情的沙漠里人命竟是如此卑贱。
楚留香轻轻阖上他眼皮黯然道:“好厉害的毒毒性之烈竟然无救。”
姬冰雁沉思道:“好厉害的人竟将毒丸藏在狗嘴里狗一喝汤毒丸便落人汤锅外面的蜡封受热溶化无毒的汤就变成有毒的了。”
胡铁花骇然道:“那狗难道也是她训练好的?”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苦笑道:“看来你我还多亏胡铁花的狗熊脾气才没有中石观音的毒计。”
三个人想到这连环毒计的巧妙方才实在是生死俄顷间不容……三个人掌心都不觉沁出了冷汗。
第二天仍没有水。
他们不敢让身体里剩下的水量被太阳蒸成汗直到太阳已将落山时才开始行动。
石驼这神秘而可怜的人此刻又恢复了他那无穷无尽的神力而胡铁花等人却已似将萎缩了。
人世间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夕阳西下石驼不时伏下来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沙像狐狸般爬行着胡铁花舐了舐已轻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姬冰雁道:“他在找地下的水源。”
胡铁花道:“他难道能闻得出来?”
姬冰雁道:“有水就有温度可以闻得出。”
胡铁花还想说话却已没有人再理他了。
因为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他们看来已几乎和生命同样珍贵。
到了晚上石驼忽然狂般地用力挖着沙子。
胡铁花狂喜道:“有水了。”
他们一齐跳下骆驼用各种可以找得到的器具来挖掘但他们辛苦地工作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失望了。
没有水。
胡铁花惨笑道:“他的鼻子只怕不太灵吧?”
姬冰雁沉着脸不说话。
只有石驼还不死心还在挖着。
突然他跳起来捧了一捧沙粒送给姬冰雁。
姬冰雁将沙子放入嘴里脸上竟露出喜色。
沙子是温的。
他们将沙子含在嘴里拚命吮吸着沙子的水份。
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已足够救命了他们努力挖掘拚命吮吸。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微带潮湿的沙坑里。
胡铁花吮吸得舌头都麻了忍不住诅咒着道:“我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竟还是无法从这鬼沙子里多咋出一滴水来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么?”
姬冰雁道:“在沙漠中能够每天找到一些温沙已经是运气了这沙子的水虽少但没有它你就活不成。”
他说的不错第三天他们连湿沙都找不到就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幸好第四天清晨石驼又寻着一处。
这里沙子的水份更多姬冰雁道:“石驼是沿着一条水脉一直找过来的瞧此地的情况距这里不远必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于是他们振起精神再往前走。
忽然间他们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