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砂掌印(2 / 2)

楚留香系列 古龙 15637 字 2019-10-27

金灵芝冷笑道:“无论喝得多快醉倒了也不算本事若是拼着一醉无论谁都能灌几壶酒的……张三你说这话对不对?”

张三道:“对对对对极了有些人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只不过是敢醉而已反正已经喝醉了再多喝几壶也没关系。”

他笑着接道:“一个人只要有了七八分酒意酒喝到嘴里就会变得和白开水一样所以喝得多并不算本事要喝不醉才算本事。”

胡铁花板着脸道:“我若真喝醉了你第一个要当心。”

张三道:“我当心什么?”

胡铁花道:“我起酒疯时看到那些马屁精就好像看见臭虫一样非一个个的把它掐死不可。”

他忽然向楚留香笑了笑又道:“但你却下必担心你虽是个老臭虫却不会拍马屁。”

楚留香正在和丁枫说话像根本全未留意他。

张三却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人还未喝醉就已像条疯狗一样在乱咬人了若是真喝醉了时大家倒真得当心些。”

丁枫就坐在楚留香旁边此刻正俏声道:“金姑娘说的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像胡兄这样喝酒实在没有人能不喝醉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喝醉了并不奇怪不醉才是怪事。”

丁枫道:“但现在却不是喝醉酒的时候楚兄为何不劝劝他?”

楚留香叹道:“这人只要一开始喝酒就立刻六亲不认了还有谁劝得住他?”

他忽又笑了笑眼睛盯着丁枫缓缓接道:“何况此间岂非正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人喝醉时的模样我又何必劝他?”

丁枫默然半晌道:“楚兄莫非认为我也在等着他喝醉么?”

楚留香淡淡道:“若非丁兄方才那句话他们此刻又怎会拼起酒来的?既已拼起了酒又怎能不醉?”

丁枫道:“但……但在下方才本是在劝他们改期……”

楚留香笑道:“丁兄不劝也许还好些这一劝反倒提醒了他们——丁兄与他相处已有两三天难道还未看出他本是个‘拉着不定赶着倒退’的山东驴子脾气?”

丁枫沉默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楚兄现在想必对我还有些误解之处但迟早总有一日楚兄总可了解我的为人……”

楚留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张三那样东西你为何还不拿来给丁兄瞧瞧?”

张三笑道:“只顾看着人们拼酒我几乎将这件大事忘了。”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走入了后舱。

丁枫目光闪动试探着问道:“却不知楚兄要我瞧的是什么?”

楚留香微笑道:“这样东西实在妙得很无论谁只要将它接了过去他心里的秘密立刻就会被别人猜到。”

丁枫也笑了道:“如此说来这样东西莫非有什么魔法不成?”

楚留香道:“的确是有些魔法的。”

丁枫虽然还在笑着却已笑得有些勉强。

这时张三已自后舱提了包袱出来并没有交给丁枫却交给了楚留香。

楚留香接在手里眼睛盯着丁枫眼睛一字字道:“丁兄若有什么心事不愿被别人知道还是莫要将这包接过去的好。”

丁枫勉强笑道:“楚兄这么说难道还认为在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留香微笑不语慢慢的将包袱递了过去。

大家本在瞧着金灵芝和胡铁花拼酒的这时已不约而同向这边瞧了过来只有金灵芝和胡铁花两个人是例外。他们都已有了好几分酒意除了“酒”之外天下已没有任何别的事能吸引他们了。

丁枫终于将包袱接了过去。

他的手也伸得很慢像是生怕这包里会突然钻出条毒蛇来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一口。别的人心里也充满了好奇猜不透这包袱究竟有什么古怪?

这包袱实在连一点古怪也没有。

了枫手里拿着包袱又笑了道:“楚兄此刻可曾看出在下的秘密么?”

楚留香淡淡道“多少已看出一些。

丁枫道:“看出了什么?”

楚留香眼睛里着光道:“我已看出丁兄本来是用左手的。”

丁枫面不改色笑道:“不错在下幼年时本连吃饭写字都用左手因此也不知被父教训过多少次成年后才勉强改了过来但只稍不留意老毛病就已犯了。”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丁枫的左手想必也和右手同样灵便了。”

丁枫道:“只怕比右手还要灵便些。”

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这秘密不该说出来的。”

丁枫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为何不该说出来?”

楚留香正色道:“以我看来这秘密关系却十分重大。”

了枫道:“哦?”

楚留香缓缓道:“别人只要知道丁兄的左手比右手还灵便下次与了兄交手时岂非就对丁兄的左手加意提防了么?”

了枫知道:“楚兄果然高见幸好在下并没有和各位交手之意否则倒真难免要吃些亏了。”

张三忽然道:“那倒也未必反正了公子右手也同样可以致人死命别人若是提防着丁鲍子左手丁鲍子用右手杀他也一样。”

丁枫居然还是面不改色还是笑道:“张兄莫非认为在下杀过许多人么?”

张三冷冷道:“我只不过是说用两只手杀人总比一只手方便得多也快得多。”

丁枫淡淡笑道:“如此说来三只手杀人岂非更方便了?”

张三说不出话来了。

他就算明知了枫在骂他是个“三只手”也只听着——一个人只要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就算挨一辈子的骂也只有听着的。

幸好丁枫没有骂下去。

他手里捧着包笑问道:“不知楚兄还看出了什么别的秘密?”

楚留香道:“还有个秘密就在这包袱里丁兄为何不解开包袱瞧瞧?”

丁枫道:“在下正有此意。”

他解开包袱脸色终于变了。

包袱里正是金灵芝找到的那件血衣。

楚留香的目光一直没有离过丁枫的脸沉声道:“丁兄可认得这件衣服是谁的么?”

丁枫道:“自然认得这件衣服本是我的。”

楚留香道:“衣服上的血呢?也是丁兄的么?”

丁枫勉强笑道:“在下并未受伤怎会流血?”

勾子长忽然冷笑了一声抢着道:“别人的血怎会染上下公子的衣服?这倒是怪事了!”

丁枫冷冷道:“勾兄只怕是少见多怪。”

勾子长道:“少见多怪?”

丁枫道:“若有人想嫁祸于我偷了我的衣服穿上再去杀人这种事本就常见得很有何奇怪?何况……”他冷笑着接道:“那人若是和我同屋住的要偷我的衣服正如探囊取物更一点也不奇怪了。”

勾子长怒道:“你自己做的事反来含血喷人?”

丁枫冷笑道:“含血喷人的只怕不是丁某而是阁下。”

勾子长霍然长身而起目中似已喷出火来。

了枫却是声色不动冷冷道:“阁下莫非想将丁某的血也染上这件衣服么?”

公孙劫余突然笑道:“了公子这是多虑了勾兄站起来只不过是想敬丁鲍子一杯而已!”

他眼睛瞪着勾子长淡淡道:“是么?”

勾子长眼睛也在瞪着他脸色阵青阵白忽然大笑了两声道:“不错在下正有此意想不到公孙先生竟是我的知己。”他竟真的向丁枫举起酒杯道:“请。”

丁枫目交闪动瞧了瞧公孙劫余又瞧了瞧勾子长终于也举杯一饮而尽微笑道:“其实这件衣服上的血也未必就是向天飞的说不定是猪血狗血也未可知大家又何苦因而伤了和气。”

说到这里他身子忽然一震一张脸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楚留香耸然道:“什么事?”

丁枫全身颤抖嘎声道:“酒中有……”

“毒”字还未出口他的人已仰面倒了下去。

就在这刹那间他脸已由惨白变为铁青由铁青变为乌黑嘴角已沁出血来连血都是死乌黑色的。

只见他目中充满了怨毒之意狠狠的瞪着勾子长厉声道:“你……你……你好狠!”

勾于长似已吓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留香出手如凤点了了枫心脏四周六处要穴沉声说道:“丁兄先沉住气只要毒不攻心就有救药。”

丁枫了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太迟了……太迟了……我虽已知道此事迟早会生想不到还是难免遭了毒手。”

他语声已含糊不清喘息了半晌接着道:“香帅高义天下皆知我只想求楚兄一件事。”

楚留香道:“丁兄只管放心凶手既在这条船上我就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丁枫黯然道:“这倒没什么?一个人若已快死了对什么事都会看得淡了只不过……老母在堂我已不能尽孝只求楚兄能将我的骸骨带归……”

说到这里他喉头似已堵塞再也说不下去。

楚留香亦不禁为之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明自你托我的事我必定做到。”

丁枫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想笑一笑但笑容尚未露出眼帘已闺起他那亲切动人的微笑竞是永远不能重见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目光缓缓转到勾子长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勾子长。

勾子长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忽然嘶声大呼道:“不是我!下毒的不是我!”

公孙劫余冷冷道:“谁也没有说下毒的是你。”

勾于长道:“我也没有想向他敬酒是你要我敬他这杯酒的!”

公孙劫余冷笑道:“他已喝过几杯酒酒中都无毒我的手就算再长也无法在这杯酒中下毒的。”

他坐得的确离丁枫很远。

勾子长嘎声道:“难道我有法子在这杯酒中下毒么?这么多双眼晴都在瞧着他自己也不是瞎子。”

楚留香手里拿着酒杯忽然叹了口气道:“两位都没有在这杯酒中下毒只因为无论谁都不可能在这杯酒中下毒。”

张三皱眉道:“但壶中的酒并没有毒否则我们岂非也要被毒死?”

楚留香道:“不错只有他最后喝的这杯酒中才有毒但毒却不在酒里。”

张三道:“不在酒里在哪里?”

楚留香道:“在酒杯上。”

他缓缓放下酒杯接着道:“有人已先在这酒杯里涂上了极强烈的毒汁丁枫先喝了儿杯酒都未中毒只因那时毒汁已干酒都是冷的还未将毒溶化。”

勾子长这才透了口气喃喃道:“幸亏有楚香帅在这里能和楚留香在一起的确是运气。”

公孙劫余道:“但无论如何毕竟总有个人下毒的这人是谁?”

楚留香道:“人人都知道酒杯在厨房里谁也不会对空着的酒杯注意所以无论谁要在酒杯里涂上毒汁都很容易。”

勾子长道:“可是……那凶手又怎知有毒的酒杯必定会送到丁枫手上呢?”

楚留香道:“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无论这酒杯在谁手上他都不在乎。”

勾子长想了想苦笑道:“不错在他眼中看来我们这些人反正迟早都要死的谁先死谁后死在他来说都一样。”

张三捡起了那件血衣盖在丁枫脸上喃喃道:“十人上这条船现在已死三个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突听“噗通”一声胡铁花连人带椅子都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