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就是孙子,怎么整都是白搭靠挖煤发财的,哪个不是低素质?开着悍马闯红灯,穿着卡丹夹克吐痰,还故意当街显摆,纯粹是为了报复我**,老娘今天真是气疯了我要疯了”来到小尼姑家,马玲淑当即脱了粉色外套,一把砸在地面上,然后跺脚捶胸地骂。
小尼姑抱着一不锈钢茶杯,低着头默默地听。听完之后,她没有立即安慰马玲淑,而叹了口气,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这个社会,有钱人太疯狂了。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几乎没有什么办不到的。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甚至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那样。有很多身价千万上亿的实业家,他们做人做事总是本本分分。你想开些吧,凡事没有绝对。”
马玲淑恼怒地盯着小尼姑,还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哎,小尼姑,你听清楚,我不是痛恨所有的有钱人,而是痛恨那个出我洋相的王八蛋他今天这样做,纯粹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我当年骂他孙子。你想哪儿去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小尼姑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恼怒的马玲淑,良久哆嗦着嘴唇,呜呜地哭出来:“马玲淑,我毕业快半年了,直到今天还没有找到一份工作。我爸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每天还起早贪黑地在外面奔波。我这个做女儿的,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马玲淑不恼怒了,当即抓着小尼姑的手:“别哭,小尼姑。工作的事,咱慢慢来,急不得。你爸不是在一家超市做保安吗?做保安怎么也起早贪黑啊?做保安,钱是少了点,但我觉得应该挺清闲啊”
滚下两行清泪,小尼姑伸手擦拭:“那是他一天当中的三份工作之一。每天天麻麻亮的时候,他要去附近的蔬菜批发市场,跟人倒卖蔬菜。七点左右的时候回来,然后去超市上班。上班间歇,他还要去帮人家送液化气罐,晚上也不会歇的。”
马玲淑很不理解:“小尼姑,你爸这样何苦?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哪儿吃得消啊?你是个闺女,漂亮得跟花似的,还愁嫁不出去?他这样拼老命,真是太想不开了呀”
马玲淑这样说,自然有她这样说的道理。
近几年来,青河坊间流传一句话:养儿一身债,养女一身轻。
男大当婚,房子车子必须有,彩礼三金不可少。其它的都还好说,最难办的是房子。在房价已飞起来的青河,普通家庭想购买一套中产房,注定要消耗老两口毕生的积蓄,乃至辅以大量外债支撑。
女大当嫁,无须有房有车,只管张口索要。有房没车?可以将就。有车没房?干脆免谈。娘家经济殷实,陪上几万嫁妆,那已经很有面子。娘家经济寒酸,不陪任何嫁妆,甚至倒扣彩礼钱,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小尼姑摇了摇头,从地面上拾起粉色外套,披在马玲淑身上,接着回到原先的座位:“我曾经跟他说过,要读外省的医科大。他这么拼命地干活,就是为了攒钱帮我完成心愿。我现在真恨自己当时年轻,说了这句不该说的话。他太固执了,我怎么劝都没用。”
马玲淑边系纽扣,边似懂非懂地说:“你爸是个好人,就是有些太迂。帮女儿完成心愿,也不能这么玩命呀不过,我倒是记得,你那时候成绩特别好,却莫名其妙地上了青河卫校。一开始,我还纳闷,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才知道真相。要我说,你妈这一点做的太绝了。受不了穷日子,走就走呗,嘛要卷走家里的钱啊”
肩头微微一颤,小尼姑咬了咬嘴唇,泪如雨下:“他还说,咱家穷,又支离破碎,经常被人瞧不起,等我出嫁的时候,如果不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未来婆婆家一定会说三道四,不待见我本来,我们是说好了的,等我找到了工作,他就在家给我做做饭,其他的什么活也不干,可现在——”
小尼姑说不下去,趴到桌上呜呜大哭,本来就消瘦的后背已然柔弱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