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握住俞子元心脏的时候,那女孩神情也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漠然。然而被西门庆一唤,她脸上的冰冷便彷佛被暖风融化,露出甜而媚的笑容,娇笑道:「西门叔叔。」
西门庆一把搂住她,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笑道:「程兄可别以为我西门庆有什么毛病,喜欢这种小娃娃,其实小玲儿都已经十七了,只是长得水嫩,看著还像十一二岁的模样。是不是啊,小玲儿?」
西门庆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小女孩衣内,玲儿甜甜笑道:「大官人叔叔,玲儿好久没见你了呢。」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西门庆中了什么邪,突然在这儿对一个小女孩动手动脚,就算再急sè,也该挑挑时间地点吧?
程宗扬虽然没有证据,但心里已经认定谢艺之死与西门庆脱不了关系,即使他真是被冤枉的,就凭他对凝羽做的事,背上这点冤枉也不算什么。眼看他如此嚣张,刚压下的那点杀机又重新涌起。
西门庆最会见风施舵,眼见情形不对,立刻改变主意,趁程宗扬还没有下令动手,他笑道:「叔叔也好久没见小玲儿了,走,找个地方跟叔叔乐乐去。」
「好啊。」玲儿甜甜笑道:「可小玲儿还有功课没有做呢。」
「一点功课,晚上抽点时间就做了。走吧,让叔叔看看小玲儿的屁股是不是还够嫩。」
眼看西门庆像个浪荡公子一样拥著那个裸著上身的小女孩离开,程宗扬眉头拧得几乎打结。
这场烂仗打到现在,自己虽然笑到最後,但也伤亡惨重,林冲、鲁智深、俞子元等人先後负伤,完好战力只剩下秦会之、金兀术和自己三个。一个西门庆还好说,再加上那个玲儿,自己想留下任何一人都不容易。但真正让程宗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态度,似乎这位西门大官人压根就不愿意与自己为敌。难道自己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利用价值?
俞子元伤重不起,一直处於重度昏迷之中。冯源用火法从黑衣丽人手中抢回衣钵,该记首功,但他施完法不该朝下看了一眼,结果又晕了过去。
秦会之安置了众人,过来道:「子元伤势很重,只怕撑不了太久。」
「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无论如何要保住他的命。」
秦会之道:「他经脉受创,即便保住xìng命,也多半修为尽失。」
「就算他躺在床上不能动,我也养他一辈子!」
秦会之深揖一礼,「属下明白!」
李师师忽然道:「我来试试。」
程宗扬看了她一眼,「老俞伤势可不轻。」
「我刚看了俞先生的伤势,都是外伤。」李师师道:「奴家修的医术便是外科,否则也不会被派去做随军医官。况且俞先生的伤不能再拖了。」
程宗扬权衡了一下,「好,老俞就交给你了!」
李师师自去处理俞子元的伤势,旁边净念拖著受伤的身体,与鲁智深一道收拾了尸骸,然後搬来折断的树木,堆在一处,生火焚化。
这对刚才还杀得不可开交的师兄弟,这时却并肩跪在一处,低声诵念佛经,为大孚灵鹫寺的同门,也为林中所有的死者祈祷,超度亡灵。
良久,鲁智深松开手掌,扭头道:「净念和尚,还要再打吗?」
「阿弥陀佛。」净念合什道:「师兄神功已成,小僧已经是输了。」
鲁智深道:「实话对你说,那袈裟不合洒家的身,木钵也盛不得狗肉,洒家带著狼伉得紧,若非答应过师傅,洒家早就把它扔了。」
净念沉默片刻,然後叹道:「师兄天生菩提之心,却是小僧著相了。」他合什向鲁智深施了一礼,「愿佛祖保佑你。」然後飘然而去。
林冲被大孚灵鹫寺的僧人施展闍都诃那舍命一击,身负重伤,幸好他修为深厚,李师师又抢救及时,xìng命已经保住了。至於断裂的经脉能不能复原,还要看他的造化。
鲁智深与林冲低声说了几句,然後扛著禅杖过来,对程宗扬道:「洒家送林师弟去江州。」
程宗扬道:「林兄伤这么重,你的伤也不轻,走远路合适吗?」
鲁智深摇著脑袋道:「洒家问过他了,林师弟只说要去江州待命,洒家也拗不过他。」
程宗扬盘算了一下,他本意就是想让林冲去江州,与吴三桂搭伙。林冲是禁军知名的教头,如果留在临安养伤,也容易走漏风声。鲁智深有金钟罩护体,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如初。林冲伤势虽重,终究是伤在大孚灵鹫寺手下,鲁智深是大孚灵鹫寺嫡传,说不定会有医治的妙手,而且他沿途照应,自己也好放下心来。
鲁智深道:「林师弟拜托你帮忙寻找他家娘子,一有消息还请相告。」
程宗扬含糊答应下来,一边道:「林教头伤势这么重,总不能让你背到江州吧?这样,我让老豹送你们。」
「用不著。」
鲁智深从草丛中拽出两个人来,却是董超、薛霸。他们两个武功低微,又早早就被林、鲁二人打倒,几帮人打生打死,谁都没有顾上理会他们,反而捡了一条命,只是薛霸一只手算废了。
鲁智深先一人赏了一个耳光,然後喝令他们两个用树枝做副单架,稍有怠慢就拳打脚踢。
两名官差哪儿敢有半点怨言,像扶亲爹一样把林冲扶上单架,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来。
鲁智深扛起禅杖,豪声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程兄弟说得好句!洒家去也!」
程宗扬叫道:「到了江州有人接你们!是臧和尚!」
鲁智深哈哈大笑,「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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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而行,赶车的俞子元却换成了金兀术。驭马一闻到他身上的兽味,就服服帖帖,金兀术一手扯著辔头,倒是十分轻松。
「侄儿原本是刑部大牢看管监狱的,因为办事得力,被调到皇城司,还不足一年……」
那个姓孙的官差命大,被埋了快一个时辰,居然没死。今rì野猪林死得人已经太多,程宗扬也不想再杀人,於是让他捡了条xìng命。
这会儿在摇晃的车厢里,孙天羽原原本本说了自己的身份来历,没有半点隐瞒,「……封公公下令,要取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xìng命。侄儿便随著赵大夫一道来了。」
程宗扬道:「还有吗?」
孙天羽忙道:「侄儿都已经说完了。」
「那好,童公公,你来说吧。」
童贯裤子已经湿透了,也没得换,只能坐著捂乾,他挪了挪屁股,「封公公叫了奴才去,让奴才代表宫里一道往野猪林来。封公公还吩咐奴才,一旦事成就打开瓶子,放出讯号,後面的事就不用奴才再管。」
程宗扬道:「瓶子呢?」
「奴才不小心打碎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於是义组就来了。他们听到有皇城司的人在,就放手大杀,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吧。」
孙天羽和童贯齐齐打了个冷战,没敢作声。
程宗扬道:「看来皇城司的差事出了岔子,封公公担心被人知道,才要灭林教头的口,你们二位很不幸,也在封公公灭口的范围之内。」
「叔叔!」
「员外!」
两人异口同声道:「求你救我们一命吧!呜呜……」
「有什么好哭的?林教头既然没死,你们的命就保住了。而且皇城司折损了两组人马,正是你们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敲著车厢想了一会儿,「你们去吧。就说自己苦战逃生,後面的事我来处理。唔,你们都是聪明人,不用我再专门吩咐了吧?」
「侄儿明白!」
「奴才明白!」
「明白就好。」程宗扬道:「跟著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去吧。」
程宗扬沉吟片刻,然後道:「会之!」
秦会之登车进来,拱手道:「公子。」
程宗扬笑道:「好你个jiān臣兄!什么时候进入通幽境的?我差点儿都没看出来。」
秦会之道:「来临安的路上,属下忽有所感,觅地潜修数rì,终於进入通幽之境。」
说到修为jīng进,以秦会之的矜持,也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程宗扬道:「我当初差你一大截,好不容易混成高手了,还是差你一大截。一点面子都没有啊。」
秦会之正容道:「若让家主冲锋陷阵,才是我等属下的耻辱。君子生非异也,善假於物也。僚属如剑,越锐越好,主君如手,愈稳愈佳。我等不如家主,才是家主颜面所不存。」
「得,又让你给我上一课。」程宗扬笑道:「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想问一件事。」
「哦?」
程宗扬道:「大孚灵鹫寺的一世大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时rì久远,属下也不尽知其详,只知大孚灵鹫寺一世不拾大师天生慧根,自幼剃度为僧,一手缔造十方丛林……」
程宗扬仔细听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