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令晖道:“我什么说错了?”
申公达道:“你说新娘子的父母不同意这头婚事,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鲍令晖道:“你又怎么知道是谣言?”
申公达道:“新娘子的父亲,姜远庸临死之时,亲口托我替他的女儿做这个现成的媒人的。”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郭元宰不觉也笑起来了。
申公达很不高兴,翻起白渗渗的眼珠说道:“小郭,你笑什么?”
郭元宰道:“姜老前辈去世那天,我整天都在他的家里,似乎并没见过阁下登门。家师所请的大媒,似乎也不是阁下,据我所知,这头婚事是由我这位新师母的舅舅作主的。受家师所托,做现成媒人的是嵩阳派的剪大先生。”
申公达这次不能不有点面红了,说道:“你知道什么,姜远庸得了绝症,两个月前,已知死期将至,他把女儿的终身大事付托与我之时,自己以为过不了三天的。临死托孤这四个字,我也不能算是说错。至于现成的媒人谁做都是一样,剪大先生比我年长,我理应让他担当大媒。”
郭元宰道:“不大对吧,姜老前辈从来没生过病,去世的前一天,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教徒弟练武的。那天他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突然暴毙。假如他真的是两个月前已经得了绝症,他的家人不会不知。”
申公达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家人不知?”
郭元宰道:“若然知道,他的家人早已是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的了。但依我所见,并非如此!”
申公达冷笑道:“你们小娃儿懂得什么,他得了绝症,不愿意给家人知道。否则怎会暴病身亡。”
郭元宰道:“如此说来,姜老前辈就只告诉你一个人。”
申公达道:“这个,这个,或许、或许不只……”
话犹未了,楚天舒已是模仿他的口吻接下去说道:“当然是了,因为只有申兄和姜老前辈的交情非比寻常呀!”
申公达气得嘶声嚷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楚天舒笑道:“信,信,谁说我们不信了。不过,争论和死者的交情谁深谁浅,不嫌有点无聊吗?对啦,我还没有请教这位老弟高姓大名呢?”
鲍令晖这才有空给他们介绍,说道:“这位郭兄是中州大侠最得意的弟子。他自小就住在师傅家里的。”
楚天舒故意面对着申公达道:“如此说来,这位郭老弟不能算是外人了?”
郭、鲍二人莫名其妙,郭元宰和楚天舒初次会面,不便问他,鲍令晖则忍不住问道:“楚大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件有关这位郭老弟尊师的事情,据申兄说是不能和外人提的!”
申公达甚是尴尬,说道:“这件事情,只怕、只怕徐大侠也未曾与门人弟子提过。”
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提过?”
申公达讷讷说道:“他,他不愿意……”好像忽地发觉不能自圆其说,说不下去了。
楚天舒道:“我替你说吧,这也是你告诉我的。徐大侠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所以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也叮嘱我不要说给外人知道。”
他歇了一歇,接着笑道:“我和徐大侠到现在为止,尚未见过面,按说我才是‘外人’。因此,即使徐大侠未曾与这位郭老弟提过,我也不访问他一问吧?郭老弟是徐大侠最得意的弟子。比起你和徐大侠的关系更加亲近,总不能说是‘外人’吧?”
申公达虽然能言善辩,亦是无辞以对,只能在心里骂楚天舒,把他叮嘱过的不要说的那句话也说出来,老面皮不觉也通红了。
好在他相识的人甚多,此时恰巧有两个朋友经过,申公达连忙跑过去与他们招呼,那两人笑道:“顺凤耳,我们正想找你听听江湖上最新的消息呢!”
申公达道:“好,好,那边有一株名种牡丹,我带你们去看,咱们一面赏花,一面说吧。”他为了摆脱窘境,也顾不得在礼貌上要和楚天舒说一声“失陪”了。
申公达离开之后,郭鲍二人都忍不住笑。鲍令晖道:“楚大侠,真有你的,把这个讨厌的家伙送走。”
郭无宰问道:“楚大侠是否听到什么有关家师的闲言闲语。”楚天舒道:“刚刚相反,是一件有关令师的十分光彩的事!”
鲍令晖笑道:“姓申这家伙料他也不敢说不利于郭兄师父的话。但不知……”
楚天舒道:“是一件本该轰动武林的大事,但这件事至今还是个谜。”
鲍令晖道:“哦,他说的敢情是有关飞天神龙的失踪之谜。”
楚天舒道,“不错。飞天神龙在三年前头踪,江湖上议论纷纷,至今尚未有人知道原因何在?”
郭元宰道:“那和家师有何关系?”
楚天舒道:“据申公达说,是令师把飞天神龙打败,逼他退出江湖的。”
郭元宰道:“我从没听家师说过此事,恐怕多半是假的。”
鲍令晖忽道:“未必是假。去年我出过一次远门,在外间也曾听见许多人这样说的。”
郭元宰笑道:“我也听过这样的话呢。不过传播这消息的人,恐怕都是像申公达这样的家伙人云亦云;或者是由于家师有点名气,因此碰上武林难解之睹,就捕风捉影,扯到家师头上来了。”
鲍令晖摇了摇头,说道:“固然有这样的人,但也未必尽然。”
他的两个“未必”,倒是令得郭元宰思疑不定了。
鲍令晖对他的师父甚为不满他是知道的。按说他没有替师父“脸上贴金”的道理。
“依你说,那么是真的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郭元宰忍不住问他的好朋友。
鲍令晖道:“我不敢说是真,也不敢说是假。我问你,三年之前,你的师父是不是去过一次嵩山?”
郭元宰道:“不错。记得当时我好像也和你说过的。”
鲍令晖道:“你还记得,他从嵩山回来之后,有什么与平日不同的地方吗?”
郭元宰想了一会,说道:“那几天他很少说话,有客来访,他也不见,叫我出去打发。”
鲍令晖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可能是真的了。”
郭元宰诧道:“家师若然真是打败了飞天神龙,为何他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鲍令晖道:“我所说的可能是真,只是说他真的曾与飞天神龙交过手,胜败我则不知。”
郭元宰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鲍令晖道:“前几天我爹告诉我的。至于他又是从何人口中得知,他没有说。”
楚天舒连忙问道:“令尊怎样说?”
鲍令晖道:“他说徐中岳与飞天神龙三年之前曾在嵩山约斗,当时在场的有三个人做证人。但结果如何,把这件事告诉我爹的人就不知道了。”
楚天舒问道:“在场的是哪三个人,知不知道?”
鲍令晖道:“一个是少林寺的监寺枯禅大师,一个就是此次担当徐家大媒的剪大先生,还有一个”说到此处,忽地笑起来道:“这个人据我所知,你和他的交情很是不浅,待会儿你可自己问他……”
话犹未了,楚天舒已是急不及待的问道:“是谁?”
鲍令晖道:“是崆峒派的掌门一瓢道长。”
楚天舒怔了一怔,说道:“一瓢道长也会千里迢迢的来喝徐中岳的续弦喜酒?”
鲍令晖笑道:“楚大侠,刚才我那句话还未说完呢,我叫你问的是一瓢道长的徒弟,不是道长本人。”
楚天舒不觉也笑了起来,说道:“是我心急了一点,不过一瓢道长有三个徒弟,不知是哪一个徒弟代表他来道贺?”
鲍令晖道:“听说是他的大徒弟游扬。”
楚天舒喜道:“是游扬那就最好不过了,他和我一定肯说真话的。”原来楚天舒与游扬乃是平辈论交,彼此都曾帮过对方的忙,虽然不是时常见面,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楚天舒若有所思,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本来不该问的,不过由于这件事刚才引起你和申公达的争论,我不禁有点好奇。但要是你不愿意说,那也不必勉强。”
鲍令晖已经猜到几分,笑道:“楚大侠和我们小辈何须这样客气,不知你说的是哪件事?”
楚天舒道:“你说新娘子的父母并不同意这头婚事,你怎么知道?”
鲍令晖道:“申公达说她父亲临终之时把女儿许给徐中岳,这是假的。议婚之事,发生在他暴病身亡之后。他若在生,我敢断定他不同意。”
郭元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鲍令晖红了脸孔,说道:“你也听得姜老前辈生前说过的,他只有这个女儿,他要选择一个靠得住的小伙子入赘他家的。”
郭元宰道:“我记起来了,他是这样说过一次。不过那是他在大醉之后所说的话。也只这么说过一次,以后就没听见他说过同样的话。”
鲍令晖道:“酒醉吐真言,这句俗语难道你没听过?”
郭元宰道:“那你又怎知道她的母亲不同意呢?”
鲍令晖道:“要是她满意这头婚事,女儿出阁的大喜,她就不会不在场了。”
楚天舒道:“哦,这位中州大侠的新岳母是不在洛阳呢,还是不愿亲自主持女儿婚礼?”
鲍令晖道:“姜老前辈死了之后,未到半个月,她就把灵枢运回丈夫的山东老家去了。姜老前辈原籍山东莱芜,我也是在灵枢起运那天何她女儿才知道的。距离洛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来回也用不了半个月。要是她满意这头婚事,早就应该赶回来的。”
楚天舒道:“那么女家是由谁主婚?”
鲍令晖道:“是新娘子舅父主婚,但并非嫡亲舅父,只是她母亲的堂弟。”
楚天舒佯作不知姜家底细,说道:“原来姜家在洛阳乃是寄籍,他们这家搬来已有多年了吧。”
鲍令晖道:“听雪君说,是她三岁那年搬来的。已经有十六年了,从未回过原籍。”
楚天舒道:“如此说来,姜夫人把大夫的灵枢运回去是应当的。离开故乡这么多年,回去之后,少不免有许多亲朋戚友要应酬,或许也还有家事要料理。”
鲍令晖道:“姜雪君和我说过,她的爹爹在原籍已是没有什么亲人的了。”
楚天舒道:“或许她也不知道徐大侠这样急于成亲,在她回故乡之时,女儿的婚期可能还未定下。”
鲍令晖道:“她离家时,徐大侠似乎尚未提亲。不过我知道得不很清楚,要问郭兄才知。”
郭元宰苦笑道:“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
不过苦笑之后,他却说道:“到底是楚大侠比咱们多懂一些人情世故,无论如何,一个人离乡这么多年,回去总难免要多留一些时候,何况她回到原籍,也还要料里丧事呢。”
原来郭元宰对心上人变成师母一事,心中虽然极为难过,但师恩深重,对师父的尊敬,他仍是未减的。他不愿意别人对他的师父有所非议,更不愿意别人误会姜雪君是贪慕虚荣才嫁给他的师父。假如他承认鲍令晖说的话姜雪君的父母和她本人都不满意这头婚事,那么姜雪君终于嫁给他的师父,就只能是由于两个原因了,或者是贪慕虚荣,或者是被他师父权势所逼了,如今楚天舒等于是帮他说话,他心里自是暗暗感激。
正在闲聊,忽听得鼓乐喧天,新娘子的花轿已经抬到门前。园子里的客人都在纷纷嚷着去看新娘子了。
鲍令晖道:“楚大侠,你想去看新娘子吗?”
楚天舒笑道:“新娘子是洛阳第一美人,我当然要去看看她的。”
鲍令晖苦笑道:“那我只好陪你去趁趁热闹吧。郭兄,你去不去看你的师父、师母拜堂?”
郭元宰也苦笑道:“你既然去,我当然也只有奉陪。”
楚天舒更关心的还有另一件事情,说道:“游扬不知来了没有?”
郭元宰道:“像他这样的名人,来了我一定会知道的。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尚未听说,恐怕是还未到了。”
楚天舒不觉皱眉道:“就快要拜堂,这位贵客怎的还没有来?”
郭元宰道:“鲍兄,你怎么知道游大侠今天会来。”
鲍令晖道:“你的师父不是早已托人把四张请帖送给了崆峒派的掌门人一瓢道长么?”
原来崆峒掌门一瓢道人年近七旬,他的三个徒弟都已是名满江湖的了。尤其大徒弟游扬,成名多年,在江湖上早就被人尊称“大侠”,在北五省的侠义道中,他的名誉之响,身份之尊,不过稍逊于中州大侠徐中岳而已。徐中岳和一瓢道人的门下,乃是平辈论文的。故此他给崆峒派的请帖,必须分开来写,一送就是四张,按武林规矩,师父且又兼是掌门,就等于家庄一般。徐中岳为了对一瓢道人特别表示尊重,请帖虽然分具四份,却都是送到一瓢道人手中的。
郭元宰道:“不错,这四张请帖家师是早已托丐帮弟子送去的了,但并没有得到一瓢道长的答复,也不知是否请得动他们师徒。家师料想,一瓢道长他老人家是不会亲自来的,三个徒弟也未必都会来,若在有一个来,已经是给了家师面子了。游大侠是一瓢道长的大弟子,家师当然希望最好能是他来,但是只是希望而已,还未知道是否真的就是他来。”
鲍令晖笑道:“你的师父未得到答复,家父却早已知道。游扬托那位代送请帖的丐帮弟子告诉家父,说他将代表师父来喝中州大侠的喜酒,到时要来拜会家父。不过为了礼貌上的缘故,他可不能让那个人事先告诉你的师父,说是到时只有他一个人来。”
楚天舒道:“游扬素来说一不二,他既然说是要来,那就今天一定会到。我奇怪的只是,他为人稳重,很少会做出失礼的事。既然决定了来喝徐大侠的喜酒,那就不应来得这样迟!”
鲍令晖笑道:“以游大侠的武功,你还怕他在路上遭遇意外的危险吗?意外的耽搁倒或许可能,不过,既然他反正要来,咱们就迟上些时候再听他说飞天神龙的故事也不打紧。”
楚天舒笑道:“即使他现在已经来了,咱们也没功夫听他说故事。”
鲍令晖笑道:“对啦,咱们还是赶快去看新娘子吧,恐怕现在已经拜堂了。”
少女飞骑赶情郎
一个时辰之前,亦即是那“顺风耳”申公达开始和楚天舒谈及飞天神龙之时,游扬正在赶路。
无独有偶,也正是在那时候,有人要和他谈飞天神龙的事。
崆峒派是只有他一个人来喝喜酒,但和他一起来徐家的却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昆仑派的弟子孟仲强,一个是青城派的女弟子凌玉燕。他们和游扬一样,都是代表师门来作徐家的贺客的。
孟仲强与凌玉燕的年纪差不多,廿岁刚刚出头,游扬则已将近四十了。但游扬最喜欢和年轻一辈交朋友,凌玉燕且和他有点亲戚关系,她与孟仲强都是把游扬当作兄长一般,平时是无话不谈的。
要求游扬讲故事的是凌玉燕。
“游大哥,你说的那些中州大侠的英雄事迹我们早已知道了,但我们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你却没有说。”
“你想知道什么?”
“听说飞天神龙是给徐大侠逼他退出江湖的,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对不住,我不知道。”
“你骗我,我知道你一定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在场的三个证人,你的师父是其中之一。你怎能会不知道呢?”
“师父没告诉我,我当然不知道了。”
“我不信,游大哥,你从来不说谎的。为人最紧要的是要讲究一个信字,这是你说过的,对不对。”
孟仲强笑道:“玉燕,你记错了。游大哥说过的是做人必须守信,切不可谎言欺骗朋友。对坏人则可以不择手段,这叫做:遇文王,兴礼乐;遇桀纣,动刀兵!”
“对啦!”凌玉燕撅起小嘴儿道:“游大哥,原来你是把我们当作弟妹看待乃是假的,连朋友都不是。在你的心里原来你竟是把我们当作坏人!”
他们一唱一和,游扬没法再“躲避”了,只好说道:“我是骗你,飞天神龙因何退出江湖,我确实不知。他和徐中岳有过辣手的事,师父倒是说给过我听的。不过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
“我怕你们口疏,说出去会影响一个人的声誉。”
“我们保证守口如瓶就是。”凌玉燕与孟仲强同声说道。但游扬还是摇了摇头。
凌玉燕忽地拍掌笑道:“不用你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我到了徐家,逢人就说。”
游扬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你莫自作聪明,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凌玉燕道:“我知道那场比武的结果,是中州大侠徐中岳败在飞天神龙之手!”
游扬道:“是谁说的?”
凌玉燕道:“是你说的!”
游扬道:“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凌玉燕笑道:“你刚刚说的。你说比武的结果要是给人知道,会影响一个人的名誉。飞天神龙是人所共知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名誉会受到影响的当然不是他。游大哥,你这话不是分明告诉我们,败的一方是中州大侠吗?否则焉能影响他的名誉?”
游扬苦笑道:“所以我说你自作聪明,这只是你强作解人,并非我所说的。”
凌玉燕道:“那么难道是飞天神龙输了?他输了,你有什么必要维护他的名誉。”
游扬说道:“我也没有说是飞天神龙输了。”
凌玉燕笑道:“但总有一个人输呀。好吧,你既然不肯告诉我,我只有按照我自以为是的对人讲了。当然我不会漏掉你说过的那两句话的。我倒要看看,别人是否也像我一样的解释你的话意。”
游扬摇了摇头,说道:“你这野丫头,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好吧,我把我所知的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凌玉燕笑道:“对啦,趁这里没有外人,你还是早点告诉我的好。我答应你,别人就是用剑指着我的咽喉,也休想逼我泄漏秘密。”
游扬似乎想说又不想说,终于说道:“不如在回程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咱们要赶往徐家喝喜酒呢。新娘子听说是洛阳第一美人,你也不想错过看他们拜堂之事!而且,未能赶往观礼,这也是失礼之事呀!”
凌玉燕道:“办喜事的人家,一般都是选择午时拜堂成亲的,对不对?”
游扬说道:“不错,除非历书上有待别说明那一天的午时‘犯忌’,午时多是‘吉时’。”
凌玉燕道:“咱们本来也是准备午时之前赶到的,对不对?”
这是游扬早就对他们说过的,游扬只好承认。
凌玉燕笑道:“如今距离午时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下了这个山坡就是平地,这条路我走过的,到徐家最多不过十里路了,咱们的马跑得这样快,一个时辰,你还怕赶不上徐大侠的拜堂?”
游扬无法反驳,只好说了:“他们那次在嵩山比说,其实只是比了半场,……”
游扬刚说得两句话,忽听得急骤的蹄声,一骑快马如飞而来。游扬连忙停止说话。
骑在马背上的是个黑衣人,戴一顶阔边的黑呢帽,披一件有“套头”的黑斗篷,脸都全被遮掩,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山路狭窄,而且是在下坡路上,要是撞个正着,非得人仰马翻不可!
游扬连忙让路,避上山坡。孟仲强和凌玉燕却来不及闪避了。
他们少年气盛,见这个人横冲直撞,不禁都是心中有气,即使本来可以闪避的,他们也不肯忍让,何况确实是来不及闪避?
孟仲强陡地一声大喝,双掌就向这匹马推去。他使出了昆仑派的“混元一环功”,用不着打着那匹马,只以劈空掌力料想也可以将对方的坐骑阻住。凌玉燕没有这么高深的内功,她拔出剑来,准备逼不得已时,一剑刺毙那匹奔马。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得呼的一声,黑衣人的坐骑跃起一丈多高,竟然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黑衣人是从山上疾驰而下的,虽说是靠着居高临下的这一势,才能飞骑而过,但骑术之精,亦足以震世骇俗了。
更加令得游扬吃惊的还不是他的骑术,而是他的武功。
他飞骑超越之际,只听得“当”的一声,凌玉燕手上的青钢剑已飞上半空。
仲强更加狼狈,他的劈空掌力非但未能阻止奔马,自己反而给抛离马背。
两件事情发生在霎那之间,连他们自己都莫名其妙怎的就着地方的道儿。游扬则看得清楚,黑衣人只是一挥马鞭就把凌玉燕的青钢剑卷出手去,在挥鞭之时发出的力道同时把孟仲强震翻。
游场大惊之下,连忙飞身下马,抢救孟仲强。但还是慢了一点儿,孟仲强已经脚跟着地了。
孟仲强没有跌倒,倒颇出游扬意料之外,连忙将他扶稳,问道:“你觉得怎样?”
孟仲强道:“没什么,我好像给人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一样,好似中了邪门!”
游扬搭着他的脉门,亦已察觉他的脉息如常,的确是没有什么!这才放下了心。
凌玉燕拾起跌落地上的青钢剑,气得粉脸通红,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强横的人,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游扬,你也真是……”
游扬笑道:“我是什么?”
凌玉燕气鼓鼓的道:“你是缩头乌龟!你眼见弟妹受人欺侮,帮忙我们教训教训这个小子!”
游扬苦笑道了:“莫说我刚才来不及帮你们的忙,就算我能够帮手,凭我这点功夫,也‘教训’不了人家。再说人家这不算欺侮你呀!”
凌玉燕怒道:“打落我的剑,摔跌孟师兄,还说不是欺侮我们,要怎样才算欺侮?”
游扬笑道:“你平心静气想想,人家不打落你的剑,不怕你一招‘举火撩天’,削断他的马足?仲强的劈空掌力,他不设法抵消,他的坐骑又焉能跳得过去?”
凌玉燕道:“谁叫他横冲直撞?我们不过要伤他的坐骑,但我们若是给他撞个正着,在这亲狭窄的山路上,人仰马翻,只怕性命都难保全!”
游扬说道:“人家敢在这样的山路上下来,当然是有把握不会碰着你们。他那套骑术,你们也该心服口服吧!”
凌玉燕满肚子气仍是未能全消,说道:“大哥,你总是喜欢帮外人说话,他冲下来时,我们又怎知道他的骑术如此精绝?你却先闪开了!”
游扬笑嘻嘻地道:“这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在未明对方底细之前,还是避之则吉。”
孟仲强忽道:“游大哥,你看这人的武功比中州大侠徐中岳如何?”
游扬道:“两人都是一身上乘的武功,很难比较。”
凌玉燕道:“我听得孤云道兄说你曾经与徐大侠印证过武功,好像是不分上下?”孤云道人是崆峒派掌门一瓢道人的三弟子,亦即游扬的小师弟。
游扬道:“你莫听他胡说,那次我是输了一招的。”
凌玉燕道:“输了一招,相差亦是不远,但刚才那厮的武功似乎比你高出许多,岂不是徐大侠也不如他了?”
孟仲强忽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会不会是飞天神龙?”
凌玉燕道:“绝对不会是他。飞天神龙是败给徐大侠的。再说今日八方豪杰会中州,若是飞天神龙,他又怎敢单骑跑来洛阳招惹徐大侠?”说至此处,忽是霍然一省:“这厮什么日子不好来,偏偏今日跑来洛阳,恐怕多半是来喝徐大侠喜酒的,到了徐家,我倒要打听打听,看他是什么来历?”
孟仲强道:“你是想到了徐家,请和师门有交情的长辈帮你找那个人的晦气吧?我劝你别生事了。”
凌玉燕禁不住又生起气来。说道:“你和我同样吃人家的亏,你不敢招惹人家,反而也像游大哥一样教训起我来了。你就会欺负我,我不理你啦!”
她哪知道,此时不仅游扬对那个人的来历起疑,孟仲强也是不禁思疑不定的。
孟仲强与凌玉燕虽然尚无白头之约,却是早已心心相印;在别人的心目中也早已把他们当作一双爱侣了。孟仲强正想向她陪话,忽听得又是一阵暴风骤雨的马蹄践地之声,来得似乎比刚才那骑还快。
这次他们已有准备,游扬和孟仲强都避上山坡,凌玉燕心想:“这人的骑术恐怕未必能如刚才那个小子精妙,还是避之则吉。”只好也跟着他们躲避。
她刚刚闪开,只见那骑马已是从她面前掠过,骑在马背上的是个年纪似乎比她还轻的少女。
那少女叫道:“卫大哥,你等等我呀!”
凌玉燕心想,刚刚经过这里的只是有那个“强横无理”的小子,看来这少女定是向他呼唤无疑。
那少女的内功显然甚为了得,虽不是高声叫喊,也震得群峰回响,久久不绝,游扬等人都是武学行家,估计她使出这样上乘的“传音入密功夫”,三五里之内的人都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山路是盘旋而下的,十里的山路在平地可能不到三里的距离。那人刚刚走过,即使他的马跑得快,也应该听得见的。事实上凌玉燕居高临下,也还隐约看得见那一人一骑的影子,他还未曾跑到山下哩。
可是回声业已停止,仍未听见那人的回答。他有那么高强的武功,相信“传音入密”的功夫也决计不会比这少女弱的,为什么他不回答呢?
那少女似乎甚为着急,又再扬声叫道:“卫大哥,你一定要去徐家,听我说两句话再去也不迟吧!”
那人果然是去徐家。凌玉燕暗自想道:“看来那厮好像是这少女的情郎,那么一个粗鲁的蛮汉,居然会有如此美貌的少女追他,他还不睬人家,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她不觉为这少女抱起“不平”来了。
忽听得一声马嘶,其声极凄厉,孟仲强定睛看去,大吃一惊,说道:“那女子不知怎的跌下马来!咦,她的那匹坐骑滚下了山坡,动也不会动了。”
他“不知怎的”,游扬却已看得分明,或者更严格的说,一半“看得分明”,一半“想得分明”。
三人联骑下山,凌玉燕走在前头,游扬最后。
山路盘旋曲折,那少女快马疾驰,已经转过几个山坳,若然是平地的话,少则她也走出了三里开外了。但在这盘旋曲折的山道上,他们居高临下,还可以看得见她。游扬走在最后,走的是下坡路,亦即是说在三人之中,他所在位置最高,故而他也看得较远,较为清楚。
他看见那少女的坐骑和前面那个黑衣人的坐骑越来越近,不过也还隔着一个山坳,即使是拉成直线的话,据他的估计地还在百步之外。
少女的坐骑正在飞奔,忽地就倒下来,那少女宛如黄鹊冲霄,身形飞起。
少女那匹骏马因何倒毙,他看不见,但以他丰富的江湖经验,也可以猜得个**不离十了。
当然不是因病倒毙,必定是给暗器突然打着的。前面只有那个黑衣人,暗器不用说定是那黑衣人所发。暗器也一定不是飞刀弓箭之类,否则他会看得见。游扬猜测,这暗器倘若不是一颗石子,就是一枚钱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