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相见欢(下)(1 / 2)

佛予蝶 佛予蝶 9028 字 2019-11-10

 这个叫易南的家伙好生嘈叨,一路上都在问这问那,我都懒得理会他,要不是东张西望就是只看脚下,他的问题全由祈雨代为回答。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请教姑娘,你们王爷新迎娶的王妃,可知长成什么模样?”这个问题汗了我一下~明明是个当兵的,竟然这么八卦!

祈雨抿嘴笑着瞟了我一眼,机灵地说:“这……我可不知道,小蝶见过王妃,易公子还是问她罢。”

我瞪了祈雨一眼,只好随口回答道:“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两条腿,四肢五官皆齐全,除了脾气差一点,纯乎是个普通人。”

“哈哈哈~!”姓易的又爽朗地笑起来,祈雨也忍俊不住地掩住嘴。

“小蝶莫不是在替你家王妃谦虚?这兴都城里谁不知道你家王爷带回了一个宝?只可惜据说重病缠身,谁都不让瞧。”

“重病缠身?!”我和祈雨异口同声。

“怎么?莫非此为流言,不可当真?”姓易的挑眉看着我,我一触见他那双与师父相似的凤眼,就又慌忙将视线收回。

“不……不是流言,此话当真……”我不否认,如果相思病也算是一种病的话,那我的确算是重病缠身。难道……墨松冉就是一直以这个理由拖延时间,避免我非得入宫见他的父皇母妃兄弟姐妹?

我举目望向熙熙攘攘的繁华大街,还有沿途树上挂着的红灯,心中不由得轻叹:师父,没有你在身旁的俗世,处处都是喧嚣与纷扰,令我再看不清何为幸福又何为烦恼……

此后那姓易的又嘈叨了些什么,我已全然听不进去。

终于,他停住脚步,说出了最悦耳的一句话:“长乐寺已到,我还有军务要回去处理,两位姑娘,就此别过!”

我忙对他微笑道:“承蒙易公子费心相送,大恩大德,来日再谢过!”然后拉着祈雨快步走进长乐寺门,毫不理会他在身后“来日又是何日?”的追询。

这长乐寺果然富丽堂皇,香火鼎盛,正是正月里善男信女接踵而至的繁荣景象。

我和祈雨走进一个茶棚坐下,祈雨忙去给我倒茶,将茶碗递到我手上说:“殿下走了一路该累了罢?现在人多,咱们正好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再进殿去。”

我点点头接过茶碗,走了这么久,脚还真有点酸。茶棚里太吵闹,我也不想再费力气多说话,于是只是一边安静地喝茶,一边费心地思量——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但是一个当兵一个做和尚,又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这时,身后传来几个年轻女子在低声探讨——

“这长乐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好大的气派,初建成后竟请来了各地的方丈高僧共聚一堂研讲佛法……”

“是啊,光是供养这些方丈与带来的弟子,就得耗费不少银两罢?”

“我上次就去经院听了一次讲经,那满座的和尚看得我头晕!不过,有些方丈好生年轻,模样也好看得紧!”

“哈哈,你还真别说,最近这长乐寺里还很来了一些年轻俊秀的和尚!方才我去点长明灯时就看见一个,还同他攀谈了一会儿,他说他是什么玉关寺的第一大弟子,跟随方丈来到长乐寺,就顺便到佛殿帮忙……”

我猛然将茶碗放回桌面,对祈雨交代了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顺便候着醉枫他们,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然后不等祈雨反应过来,就一路小跑向佛殿去了。

跑进人多繁杂的大佛殿,在人群中四下搜寻师父的踪影,却没能找到。情急之下随便找到一个僧人问道:“这位师父,请问……那个玉关寺的第一大弟子,你可知他现在在哪里?”

那僧人答道:“哦,施主是要找玉关寺来的人?他方才还在殿内帮忙,现在应该回后院的禅房去了罢……”

我向他道谢后又跑出佛殿,一路问询找到长乐寺的后院。

后院里禅房众多,却甚是清静,让我不知从何找起。

正在院门口茫然四顾之时,身后响起一个小和尚的声音,“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女施主来到后院有何贵干?”

我可算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转身对他说:“小师父,我是来找人的,这里住着一位玉关寺的第一大弟子,是我的故人,能不能劳烦你替我通报一声,就说佛予蝶找他出来叙旧?”

小和尚点头道:“女施主请稍等。”然后转身走进后院的回廊。

我站在原地焦灼地等待,无数次张望小和尚走进的回廊,却始终没有看见有人出来,最后干脆背过身去不再张望,尽力调整心底的紧张不安。

半年多不见,师父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当他看见我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会不会以为是见了鬼?他知道那夜的真相之后会不会怪我?事隔这么久,他是否还会像那夜对我说的那样……愿意为我放弃极乐与修行?

终于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我忙转过身去,却不由得一愣——

来人不是师父,而是空柳!

空柳看见我,更加快脚步跑上前来,又惊又喜地叫道:“佛予蝶~!真的是你?!”

他拉住我的手感受到我的温热,松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你真的还活着!”

我有些哭笑不得,说:“空柳,是我,我还活着。”

我打量着眼前的空柳,才半年多,他竟然长高了不少,已比我高出半个头。脸上的眉目依然清秀,但也看得出比半年前成熟了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变化就是快,不知不觉之间就由青涩少年初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

可他喋喋不休的习性依旧未改,拉着我欲哭欲笑地唠叨个没完:“那夜听说你死了,我都难过得哭了!那个醉枫非要带我和师父走,我们说什么也不肯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正躺在马车上,而那马车不知已经驶到离知州城多远的地方……师父不相信你真的去了,于是我们又千方百计赶回知州城,结果,结果……亲眼看到了你的坟!师父在你坟前不吃不喝地坐了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晕倒过去,待我将他救醒之后,他便带我回玉关寺去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心痛得流出泪来,忙问:“师父他……后来怎样了?”

空柳继续说道:“师父回玉关寺之后更加潜心修佛,只是肝火犯胃的旧疾还是老犯,不过还好,我每次都照着你那次的法子为他止血,方丈师祖还给他配制了专门的养生药方,让他照着方子上养病。后来……师父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方丈师祖却又病倒……不久方丈师祖就圆寂了,玉关寺需要一个新方丈,但各位师叔祖都一心闭关修佛不愿接手方丈之位,而师父是方丈师祖座下第一大弟子,平时就经常帮师祖处理寺内事务,修为与品行也能够服众,所以这方丈的担子就落到了师父肩上……”

我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师父现在,是玉关寺的……方丈?!”

空柳点点头,又摸着自己的头自嘲又有些骄傲地笑道:“师父成了方丈,而我是他座下唯一的弟子,虽然毫无修为,竟也被冠上了‘方丈座下第一大弟子’的虚名……”

我含泪失笑,原来茶棚中的那些女子口中的“年轻俊秀的和尚”指的是空柳啊,他竟也对女人有了杀伤力!我想像以前那样去摸他的头,但又发觉现在得踮起脚才能够得着,于是只得作罢。转念一想,又问他:“你是不是跟随师父一起来的长乐寺?师父可是也在寺里?”

“嗯,师父一早去了经院,说不定过会儿就该回来了,你再等等兴许就能见着他。对了,佛予蝶,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又过得怎样……”

正说着,就看见有个僧人在不远处朝他致意,他于是对我笑了笑便朝那僧人走过去,两人交谈了几句,又折返回来,对我有些抱歉地笑道:“我得再出去帮忙,暂时不能慢慢与你叙旧了……要不我带你去师父的禅房等他,他若是回来见到你肯定会很惊喜!”

我点头微笑道:“没关系,你先忙你的去罢,以后有的是时间慢叙。我先去师父禅房等他便是。”

于是空柳领我穿过回廊走进师父的禅房,与我告辞之后便掩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