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能见到院长,啊,当然,他此刻进入奥利凡特学院,不必再经过那恐怖的骷髅桥,他知道奥利凡特学院的真实地址在哪里,在离繁华首都不远的至偏至静之处,在那月落星沉海的海底。那里有一座活动的火山,它的喷发曾经在月落星沉海上造就了几个寸草不生的黑色小岛,看上去俨然是地狱的入口,可是奥利凡特的死灵师们压制了火山的喷发,将这地脉的能量抽取,转为驱动整个学院各处设施的能量来源,他第一天进入学院后就感觉到的隐隐约约的雷鸣,其实是那被压制的火龙在海底的咆哮。
死灵师们将学院建筑在活火山的山口,除了获取能源的方便之外,火山永不停歇的脉动还是最好的遮蔽四方耳目的屏蔽器,他知道有好几个法术,能够在一般士兵射出的箭矢都够不到的距离听到两个人的耳语,可这些窥探的方法没有一个能透过火山的震动听到学院里的密谈,也就无法获取学院的秘密。
现在,这火山的脉动反而给他指明了学院的位置,一大团冰冷的风随召即来,托着他越过月落星沉海一望无际的灰色波涛,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里。”他想。
他挥手驱散了那团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军舰甩上码头的风,整个人像轻盈的海鸟一样落入了海中,波浪随即打湿了他的靴尖,但都没有等到他的靴子整个没入水中,波涛就无声无息地分开了,让他踩着透明的灰色水晶般的波涛一路滑到了铺满白色砂砾的海底。
远处,奥利凡特学院五光十色的壮丽建筑一如往日。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不确定自己是否仍然被容许进入。
他在空无一人的白色沙滩上走了很久,“路”的两旁一个又一个存在饥渴地注视着这个鲜活的生命,他则冷静地一个接一个给予它们注目礼,让酸液和烈焰在一瞬间将它们的外壳烧得宛如落入篝火的枯叶,直到它们哀嚎着从他面前逃走,他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而,他的心情并未因此平静下来,相反更加沸腾了。
这就是他所获得的力量,这宫廷中所有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力量,那么,能给予他这种力量的人,是他真的能对付得了的吗?
接着,他就被毫无预兆地涌起的黑色漩涡吞噬了。
“欢迎回来。”长得很普通很和善的导师坐着向他举手致意,路德完全没有被他虚伪的笑容迷惑,而是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同时抓紧时间观察了一下四周既不是那间简单朴实的院长办公室,也不是他曾经去过的紫色花园,而是另外一个只能用奇怪来形容的地方这地方活像是图书馆和实验室的杂交后代,五颜六色的书籍和卷轴在他们身边构成了山坡、溪流、大地、树木和所有的家具,上百本古旧的可能自写成之日就没人翻阅过的《莫尔斯法统计年鉴》堆积成一张巨大的炼金桌,上面除了炼金桌上都会有的各种炼金仪器之外,竟然还漂浮着一个封魔圈,这家伙也不怕召唤仪式毁了触手可及的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炼金仪器,对自己的实力究竟是有多自信?
当然现在他知道对方的自信确实有他的资本。
可这不意味着事到临头他会退缩!
“有消息说,我和你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斟酌了一下,路德还是单刀直入了,除了和他未婚妻有关的事情以外他向来喜欢开门见山,直来直去,这次也不例外。
对方的反应非常平静:“尽管大众认为死灵师什么都干,但是抓捕造谣者不是我的任务,这事应该归市政府管。”
“这消息不是谣言!”路德就差没朝他的鼻子挥出一拳了如果他够得着的话,他倒是想够得着,但是在朝对方大步走了几步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更加遥远了,这不由得让路德想到一个土系的高阶法术缩地术就他读到的描绘,被施术的双方可能以为自己同处一室,其实间隔的小矮凳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山头该死的死灵师就是什么系的法术都用的跟自己姥姥家祖传的似的!总之,在他没有想出破解这个法术的办法时,暂时只能满足于把一句怒吼扔到对方脸上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谣言呢?再离谱的……”
“因为告诉我的人是魔鬼!”
“魔鬼也可能没说实话,特别是面对一个,呃,傻乎乎的生手的时候,他的力量已经够称得上一个魔术师了,长的却还是一个骑士的脑袋。”对方微微地笑着,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它被咒文束缚着,不能说谎,除非这个所有人都用了千年的咒文是假的。”路德一个字一个字地控诉着。
高阶死灵师叹了口气:“没说实话不等于说假话,你是时候该了解一下这两者的区别啦我和你,确实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在我进入奥利凡特学院前,我的名字是阿施塔特的爱德华。”
这个仿佛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名字让路德眨了一下眼,于是爱德华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你的母亲就是阿施塔特七姐妹中的老四,我的母亲是老大。”
路德一个字都不信:“证据呢!”他才不信自己居然和这家伙有什么血缘关系,虽然,虽然他确实有这么一个行踪不明很久了的表兄,而且关于他的预言“不存在于阳光之下,不与生灵为伴”此刻想起来也很符合,但是啊啊啊!他不信!他才不信呢!
对方如果用魔术鉴定血液作弊!他都读到过用法术在鉴定时作弊的几个办法!
至于容貌,对于能够施展变形术的死灵师,那就更做不得准了!
院长高兴的时候一天换一个样子,有时候半天就能换一个样子!
“证据?”爱德华又叹了一口气,他随手召来了一面普普通通的大镜子:“看好了,我生气的时候表情跟你一样一样的!”
“咕嘟。”路德咽下了一口口水,为了形成对比,爱德华离他未免也太近了,差不多都是依偎着他了但是那镜子里的内容让他更加讨厌两个人皱眉的动作,真tm是一个妈,不,一个姥姥生出来的,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他不肯就这样承认自己的错误,坚持道:“即使那样,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啊!你是我的表哥这点,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啦!”
“你非要听实话吗?”爱德华这次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必须的。”
“很多年前,我随我的母亲到宫里做客,当时,你母亲正怀着孕,她们问我,愿不愿意当上门女婿,(当时很纯很蠢的)我说好现在你tm知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了吧!”
路德好像看见了那只被他召唤的魔鬼抱着肚子在地狱里笑得打滚的样子。
阴谋
“总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在简短的陈述和更简短的总结后,路德很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尽管对面没有镜子,他还是很肯定这个表情动作他做得完美无缺,就是他那个严肃刻板的叔叔在朝会的时候也不能做得比他更好了他在这次来前,专门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确认了这一点才来的:“她会把任何和我接触得稍微多一点的男男女女都当‘小三’打,既不顾他们的职位,也不顾他们的身份,只要他们和我相处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而什么是‘长’也全部由她本人定义,我的办公室已经和透明玻璃做的囚笼没什么两样,更糟糕的是,真正的监狱至少不会让探监的人受伤、死亡或流放我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经不起她这么干。”
爱德华似乎料定了路德的来意没这么简单,他沉默着等对方接下去,而路德也真的接下去了:“为了我们拯救世界的计划顺利,在能够破解她的预言法术之前,我们要么忍受她永无休止的破坏行为,要么”他顿了一下以便把接下来的话一口气说出来:“找到一个富有牺牲精神,又强大到可以顶住她任何手法的人来做我的‘小三’。”
“塔拉?”爱德华皱了一下眉,想起那个女孩子被死灵师的黑袍衬得更加纤弱的身形:“她不适合,你应该自己处理掉你家里的那摊烂事而不是把无关的人卷进来还损害他们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