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困画完,天色已亮,他足足画了五十幅战死之人的画像,可依然没有见到所谓的鬼。不过李困却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意识到自己原来不是为了要画鬼,而是为了画尸。
在他人眼中,死去的人虽然都一个样,但在李困眼中,却是千姿百态。
从此之后,李困改为画尸,可不久之后,他画腻了战场,又开始寻找其他死因不同的人,吊死的、毒死的、淹死的等等,几乎到了每日不画就烦躁无比的地步。
不过在一次画尸的过程中,李困偶然发现一个绿衫女子,最奇怪的是,女子背着一面雕花兽首铜镜,就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从此之后,绿衫女子就开始尾随李困,无论李困走到哪儿她都跟着。
好几次李困觉得奇怪,干脆上前询问,可当他上前的时候,女子却转身离开,避而不见,这让李困更加疑惑。
某日,李困背着行囊走到一处刚刚发生过水灾的村子,洪水退去,村中幸存的人正从泥潭之中掏出亲人的尸首,不少人也因为家人被洪水冲走而痛苦不已。此时的李困大喜,赶紧奔上前去,用断指作画,开始画起那一个个被溺死的尸体。
可村中人似乎并不奇怪这个人,完全对李困视而不见,任凭李困作画。
李困一口气画完,觉得心满意足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白衣书生站在自己背后,仔细看着他手中的画作。
李困看着书生脸上带着欣赏的表情,不是疑惑,更不是厌恶,倒也觉得高兴,毕竟流浪这么些年,他从未遇到有人欣赏自己,大部分人都将他当做是怪人。
李困又想起了多年前遇到的那名行商,好多年没有遇到所谓的知己了,于是便用身上仅剩下的那点钱请书生去饭馆内畅饮了一番。
书生也没有拒绝,便与李困去了饭馆,可饭馆的店小二却似乎嫌弃浑身脏兮兮的李困,完全不搭理他,只是赶紧招呼着白衣书生。
李困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多年来,他都是风餐露宿,完全没有来过这类的地方,于是书生提议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李困欣然同意,跟着书生来到了城隍庙内,就在此时,李困又看到了那名绿衫女子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着他们两人。
书生却从城隍像下面掏出一坛酒来,称是自己多年的珍藏。
酒坛泥封打开后,酒香立即弥漫在整个城隍庙内,李困都惊呆了,因为他从来没有闻过如此香的美酒,尝了一口,咽下去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好似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喉咙,让他浑身都舒畅无比。
接下来,李困就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给书生,还拿出了自己其他珍藏的画作,以及那截断指给书生看。
书生看到断指的时候,却露出奇怪的表情,反问:“断指?先生说的是这支画笔的名字吗?”
李困纳闷:“不,这就是一截断指啊?”
书生却摇头:“这不是断指,这分明就是一支画笔呀?”
画笔?怎么会是画笔呢?李困仔细摸索着那截断指,那是人的皮肤,指尖还有指甲。
这些年来,李困随时随地都握着那截断指,对他而言,什么都不如这截断指宝贵。因为他只有握着断指的时候,才有灵感作画。
就在此时,李困猛然发现,绿衫女子不知何时进了城隍庙之中,就站在角落中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当李困叫她的时候,女子却充耳不闻,反倒是那书生觉得奇怪,不知道李困在叫什么人?
李困指着角落中的绿衫女子,可书生却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李困愣住了,他开始还以为书生在开玩笑,可书生却无比认真严肃的说不要吓唬自己。
李困起身去找绿衫女子,绿衫女子却转身离开了城隍庙。
李困站在庙门口,又扭头看着白衣书生,而书生则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李困指了指外面:“您真的没看到?”
书生缓缓摇头,不过却想起了什么,从旁边的画作之中抽出一幅来,问:“您所说的绿衫女子可是她?”
李困看到那幅自己命名为“绿衫”的女尸画作时,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的确在半年之前,路过某个山岗的时候,发现一名上吊的绿衫女子,于是便画了下来。
难道说,自己看到的那个绿衫女子,就是自己期盼多年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