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余老夫人震惊,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可以?先不论此事是非如何,我也不能听凭你们一面之词。再者,即便我女儿有过,也罪不及子女。若是闹上府衙,安哥儿和姝哥儿将来要怎么办?他们也是萧家的子孙…”
“你不用拿这个来威胁我!”
萧老夫人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当初就是因为顾及安哥儿和姝姐儿的前程,才没有休了她,只让她去洛阳老家吃斋念佛,修身养性,静思己过。可她非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这次阿瑞命大,才逃过一劫。但她如此恶毒行径,已是罪大恶极,我萧家,绝不能再容忍。”
余老夫人看出来了,以前萧老夫人还念及两家联姻的情分,一再宽容,如今是真的半分情面都不讲了。
她心里一沉,神情也有些慌乱。
“你若不服,尽可去报官。看看到时候,丢脸的是你余家,还是我萧家。”
萧老夫人发了狠话,“安哥儿姝姐儿便是因此背上污点,那也是我萧家子孙。有我萧家护着,谁敢轻视半分?”
余老夫人脸色微变。
她没忘记,萧家出了一个皇后,那是正经的皇亲国戚。萧安和萧姝哪怕因有个恶毒的娘而受人非议,但有萧家做靠山,也不至于真就毁了一辈子。再则,如今两个孩子还小,再多的流言,过几年也慢慢散了。顶多就是萧姝将来嫁人可能不会那么如意。可若萧安能凭自己的能力考中进士,入朝为官,萧姝也会跟着沾光。
总之,如果余氏伤人的事传出去,影响最大的,还是余家!
在萧老夫人跟前,余老夫人没有倚老卖老的资格。她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婿,萧三爷。
“姑爷,佩心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说?”
萧三爷并未理会余氏看过来的目光,淡淡道“她持刀伤人,是不争的事实,自然是公事公办。”
余氏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一般,“萧让,你什么意思?”
余老夫人又晃了晃,勉强稳住心神,绷着脸道“夫妻一体,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不是我绝情。”
萧三爷素来敬重长辈,但如果余老夫人一味偏袒女儿而不分青红皂白,他也不惧。
“是她作茧自缚。”他道“以前她便有过害死庶子的先例,后有苛待蔚哥儿,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持刀伤人,阿瑞胸前的伤口尚在,岳母若还觉得是我萧家一面之词,那不妨摆上公堂,孰是孰非,论个清楚明白。”
余老夫人脸色一白。
哪怕是议亲议贵之臣,杀害世家子弟,都是要论罪的,更何况余家已不复昔日盛世。女儿是别家媳妇,持刀杀人,杀的还是侄儿。传出去,说法可就多了。
外界最大的非议,大底就是女儿要给自己儿子争家主之位。
毕竟如果萧瑞死了,萧安就是这一辈的长子。至于萧琅和萧钰…长孙都敢杀,更何况是两个才牙牙学语的婴儿?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流言会有多么疯狂。
“母亲,救救我,救救我…”
余氏最大的倚仗就是娘家,如今见丈夫和婆母都如此坚决,而母亲似乎也已无能为力,她心里顿时慌了。又听得女儿的哭声,她眼中又是一亮,道“姝儿,安安,我的孩子,快救我,他们都要害我,都要害我…”
萧姝偏开头,哭得更伤心了。
萧安红着眼,满眼都是失望。
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母亲说一句,她并非有意伤了大哥?她只是被逼无奈?她还良心未泯?
到了如此地步,她还句句狡辩,字字攀诬他人,就和从前一样,从不肯认错。无论做了什么,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他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娘。”他起身,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跪在了余氏面前,声音沙哑,道“如果您还认我和姝儿,就认罪吧。”
余氏目光睁大,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儿子说出的话。
余二爷已斥道“安哥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可是你亲娘…”
余二夫人一把扯住丈夫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管。
今天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小姑子不堪忍受佛堂清苦,打伤了丫鬟逃走,正逢战乱,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任性清高的小姑子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萧家的头上。所以在萧瑞找到她的时候,恶向胆边生,直接想要杀人灭口。谁知道,杀人未遂反被抓。
怪得了谁?
这就叫报应。
余大老爷本也想说话的,同样被妻子制止。
余家上下,就她最清醒最理智。小姑子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闯的祸事还少了?惊动娘家来给她收拾残局的,这已是第三次。
就是因为婆母纵容偏袒,才养成了她这般的性子,如今甚至都敢杀人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别忘了,余氏险些杀死的,那是萧家长孙,人家可还有个皇后姑姑皇帝姑父,还有个太子表哥公主表姐。
别说余家了,说句难听的,就是季菀这个出嫁的继女,若是在陆家行为有不妥之处,只要萧家肯为她出面,陆家都不敢太过追究的。
越是名门望族位高权重,就越注重颜面。
说白了,季菀哪怕不姓季,那也是从萧家出嫁的姑娘,代表的是萧家的颜面。况且,人家母亲是当家夫人,还有两个亲弟弟是萧家子孙,萧家能不护着?
陆家那样的勋贵都不可能跟萧家明着翻脸,更别说早已不景气的余家了,拿什么给一个早已罪行累累的女儿撑腰?
简直痴人说梦。
余老夫人别的还行,唯独碰上自己这个女儿的事,最拎不清。两年前就各种装病要逼两个儿子把女儿接回来。还好两个儿子足够理智,没被孝道所蒙蔽,事后虽遭了余老夫人的斥骂责罚,但也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这可是在萧家,人家老夫人在此,余老夫人有脸装?有底气给自己罪行滔天的女儿洗白?
要她说,这小姑子早就没救了,就该如萧三爷说那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
“安安…”
余氏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突然抬头看向周氏,神情狠厉,“是你,是你挑拨离间我们母子,你撺掇安安,你巧言令色,不安好心,你这个毒妇--”
“闭嘴!”
萧时忍无可忍,低喝出声。
他做皇营统领这么多年,素有威严,如今气场全开,余氏一个内宅女人哪里敢挑衅?当场就被震慑住,惊骇的看着他。
萧时看向余老夫人,冷冷道“她伤我儿,证据确凿,不是你余家几句诡辩之词就能洗脱得了的。”
余老夫人目光一缩。
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伤的是萧时的儿子,这个时候他最有发言权。当朝国舅,天子宠臣,连被攀诬上和叛贼私通的罪名都未曾下狱,真相大白后仍旧官复原职,天子依旧倚重。
萧家若铁了心要公事公办,那女儿还有什么活路?
她看着被五花大绑满脸憔悴的女儿,再次看向萧让,闭了闭眼,猛然跪了下来。
“母亲!”
这一跪,不止惊着了余家众人,连萧家上下也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