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雀入水(1 / 2)

贰臣 菖蒲君 9376 字 2019-12-05

 烧青是草原流行的示爱方式,热恋中男女情比蜜甜眼中除了彼此,不见天地,若是常人自然做不出自虐举动,但情人许生死离怨愁煞人,烧青乃印记,烙刻住浓情蜜意,越痛越是深刻,情人间之专属也。

烧青位置随处可选,有隐秘不可见之处,含蓄委婉;也有胸膛臂膀坦然外露,张扬奔放;更有甚者,是直接烧在私密之处,意为非亲密爱人不可见不可用,旖旎香艳。

墨脱天戈敢爱敢恨,情郎酣然入睡,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眼前俊朗的脸庞,涌上心头的念头是为之烧青。

墨脱儿女性格爽朗,恩怨分明。族中女子一旦与爱人许定终身,必然生死相随。

穆字营都是精锐亲兵,朝夕相处熟知主帅策略安排,夜里带着西线大军秘密的进驻了落马洲地带,跟着主帅佑杬一路暗中留下的线索记号,已经悄悄的摸到了墨脱族谷地外围。远远望去,帐篷连片,人马嘈杂,虽然已经夜深人静时,但巡逻武士不减反增,众人只好隐忍等待良机。

佑杬难得睡得如此深沉,在梦境中仍然是带领士卒冲锋,骑跨在骏马之上,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梦境的真实感让他忍不住舒服地轻吟,放佛置身于温暖的海洋中,浑身的感官舒爽到冒泡,猛然睁眼发现墨脱天戈骑坐在他身上,细细的小密汗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下,汇聚在峰峦之下。

天戈看到他醒来,英气的飞眉一挑,带有挑衅意味,佑杬忍不住起身拥吻,埋首于雄伟的峰峦中,两人的感情霎时间升温,大帐之内春意融融,左臂环绕揽过光滑的玉背,右掌撑住床沿,腰腹瞬间发力,两人的身形颠倒,将风情万种的女子压于身下,纵横驰骋……

天戈虽为墨脱狼主,但终归也是女儿之身,烧青多是女子向情人表示归属,少有男儿烧青。佑杬是性情中人,一向洒脱不羁。既然天戈以烧青留印表明爱意,他亦有不负红颜不负卿之意。

轻轻亲吻天戈胸前的烧青印记后,拿着香灰让天戈给他烧青的举动彻底征服了这位墨脱族的女狼主。

随后墨脱天戈腰身一挺,翻坐起来,留给佑杬一副光滑细腻的玉背,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把剑推到佑杬眼前。

剑身修颀秀丽,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尕布雪山红宝石,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

“好剑,虽说我府珍藏有当世名剑,但此剑寒光内敛,卓然不群,隐隐龙鸣声。”佑杬自幼出入皇宫大内,皇家武库也有收藏的神兵利器,眼界自然高,如今见到这柄灵虚剑,也是爱不释手。

“宝剑赠英雄,只有我的太阳才不会辱没了它。”天戈如今一颗心都系在佑杬身上,想到当初师门赐下来的宝剑,正好送给他。

佑杬自然知她心意,宠溺的揽过天戈,亲了一口,凝视她:

“天戈,你可愿随我回神光?”

天戈咯咯笑道,“我的大皇子吆,你恐怕还不知道整个草原都在追杀你吧?”

“北胡王庭派来的使者就在族中帐篷里好吃好喝供着呢,我的太阳,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草原都难说哦。”

“调皮!”

云收雨歇后,天戈依偎在佑杬的胸膛休息,用手指甲轻轻的划弄情郎,

“雀入水为蛤,盖寒风严肃,多入于海,变之为蛤,此飞物化为潜物也。”佑杬喝杯羊奶后,随口念出。

墨脱天戈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不禁皱眉,起身转头问他,

“我的太阳,你是在为北胡王庭的追杀而忧愁麽?我这就命人宰了那个劳什子说客使者!”

佑杬赶紧拉住她,抱入怀中,疼惜的说道,

“区区几万王账龙骑而已,天戈不必担忧。我是担心杀了你兄长派来的说客,会将墨脱族置于险地,北胡铁骑刀锋过处,片甲不留,西羌族的灭族惨案历历在目,墨脱族几万人的性命安危不能不谨慎。”

“哼,若不是两位哥哥软骨头,投靠北胡王室,墨脱族黑水骑兵自保足矣,谁敢来动我族?如今还把我卖给拓跋天阳那个老不羞,逼着我出兵追杀你?”

墨脱天戈说起此事,英眉跳动,俏脸上杀气腾腾,红晕未消的双颊,生气的样子很是迷人,佑杬看到她娇嗔的模样,忍不住重重的亲下去,两人又是一番唇齿追逐,若不是天戈心中挂念事情,让他暂时休战,恐怕又是一番无边风月。

“我的大皇子,王账龙骑绝非善茬,尤其是他们有一支重甲龙骑,战力无双,并非浪得虚名,当年阿爸曾指出墨脱黑水骑兵若是对上重甲龙骑,战斗宜拖久战而不能速决,要么以绝对人数优势围杀,要么只能消耗掉重甲龙骑的体力,黑水骑兵以速度见长,在正面杀伤力是无法与重甲龙骑相比的,好在他们人数不足万人,不然真是草原上各族的噩梦。”

看到佑杬始终并未上心,天戈忍不住认真的帮他分析局势,女生外嚮,有从夫之义,无关种族。天戈把情郎当成自己男人,自然为他烦忧解惑。

“谢谢我的天戈狼主啦,我与王账龙骑交过几次手,也算是互有胜负。都把我的项上人头看成飞黄腾达的邀功牌,这次出来的应该以北胡贵族精骑为主,而且主要是轻甲上阵,你说的重甲龙骑估计会出现在主力战场,当做杀手锏用。”

佑杬抱着天戈轻轻摇晃着,“王账龙骑目前还剩三万余人左右,见到我们如饿狼扑食一般,死咬不松口。但要吃掉他们说难也不难,只需要......”

“只需什么?天戈是个急性子,看着佑杬笑盈盈的不说话,着急的上前揽住他的脖颈。

“不要绕圈子啦,天戈人都是你了,心也是你的,墨脱族自然全力支持你。”

“只需落马洲与两万黑水骑兵助我一臂之力,即可不留痕迹的全部吃掉他们。”佑杬捧住天戈绯红的面颊,一字字的说道。

“那我命人先去宰了那个说客。”话未说完便要起身,结果被佑杬一把拉回怀里,亲上香唇。

“不要着急,那个说客使者大有用处。”于是佑杬就把心中计划跟她详细的说了一遍,两万黑水骑兵加上一万八千名西线轻骑利用落马洲沼泽湿地,指挥得当,佑杬有信心吃掉骄横狂妄的三万王账龙骑军,一个也不放跑,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草原之上。

当初,佑杬虽然赶到尕布湖牧场外围,但未能救得灵武侯柏巨阙,一直是心中的痛点,更是慑于敌方统帅鬼神莫测的指挥功力,无奈掉头撤兵,此事一直存于脑海挥之不去,都快成了他的心魔。

此时走到山穷水尽之时,上天赐给他如此完美战机,只要墨脱族能全力助他,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齐备,何愁不能一战而惊天下,为六万屈死的神光男儿报仇雪恨,更能一雪前耻,荡灭心魔。

尕布湖马场打的神光举国上下哀痛,那么平康王就要以落马洲沼泽再现敌人的精彩围歼战,彻底破了王帐龙骑的不败神话,让北胡王庭大小贵族痛彻心扉,来而不往非礼也,平康王几个月来反复推演复盘尕布湖马场的围歼战法,愈加咂摸寻味,愈加理解深一层,北胡兵圣的用兵之神,如庖丁解牛般的指挥切割,堪称艺术。

佑杬的军事才华远胜政务处理能力,这点在北伐之战显露无疑。举国上下均都交口称颂,神光双壁美名传遍大江南北,虽然灵武侯部人马被歼灭在尕布湖马场,但佑杬却得以机会向北胡兵圣观摩取经,自此之战后,西线左路军的作战调度能力尤胜以前,终于让他寻得落马洲湿地沼泽如此完美的战场。

“呜呜呜.....”

“敌袭!”宁静的夜被噪杂声打破,外面刀剑声叮叮作响,只听帐外武士大声喊道。

两人如风卷残云般穿衣冲出帐外,只见远方四五处地点均都明火执杖,几股骑兵同时冲进来。佑杬抬眼看去,

“坏了,是云离守他们深夜摸进来了!”佑杬赶紧跟身边的天戈解释道。

翻身上马,佑杬与天戈快速的奔到冲突地带,对着蒙面领军将领大喝:

“都是自己人,快住手,云离守命令我部人马撤出谷地,在外围扎营。”

此时墨脱天戈的亲兵女骑已经将狼主团团围住,护在中央,好在墨脱武士巡逻守夜机警,发现情况后两边快速对垒,并未造成较大伤亡,即便如此,仍然是死了十多个墨脱武士,其余众人激愤下都要拧掉进犯敌人的脖子才罢休。

“班谷尔,达利到我营帐议事,其余人等各自散去,好好休息。”狼主天戈说一不二,点了两位大将,对其他人挥手散去。

此时狼主大帐内,天戈与佑杬携手高坐主位,云离守,霍青峰端坐在右边下位,班谷尔,达利在对面左边盘腿而坐,老巫师婆婆则在角落里仔细端详佑杬。

天戈作为落马洲墨脱族狼主,此时高坐主位,权威彪炳,毫无半点先前小女人的风情万种。

她先将身边平康王佑杬及属下爱将介绍给族人,然后将北胡王庭派使者威逼及草原局势情况,与众人分析后,班达尔,达利两人已经怒火万丈,一拍桌子暴起,一步迈到门首就要出去宰了北胡王庭的使者。

“回来,留着那人狗命有大用处,北胡王庭欺压草原各部,西羌灭族,柔然改弦,墨脱分裂,这一切都是北胡王庭的卑劣手段,今夜黑水真神见证,我就要与神光王朝统帅平康王歃血为盟,两族结为兄弟,从此福祸相依。”墨脱天戈清脆嗓音回荡在大帐内,尚未来得及回到座位的达利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巫师婆婆听到狼主此话,想到昨日占卜得到“灾星入世”的谶文,不禁担忧起来。

老人家毕竟是阅历过人,众人发觉不了大帐内荡漾的情爱余韵,但她敏锐的观察到天戈狼主脖颈红晕残痕,端坐一旁始终微笑的神光朝王爷也是气血涌动,若是静心感受,会发觉如黑水大渎波涛汹涌,想来两人必然是灵欲交修过。

巫师婆婆心中沉思片刻,刚要开口,便被天戈挥手止住。

一方面骇然于狼主的武道修为精进如斯,一方面也是心中困惑不解。

这位神光朝王爷自始至终端坐上位,全程不语,但气势如渊,不动如岳,有虎踞龙盘之象,与天戈狼主倒是匹配契合。

“阿婆所忧,天戈心知,两位兄长不仁,天戈得为墨脱族寻一条活路,落马洲已经被卷入草原纷争,这片乐土难保,强者生存是咱们自古相传的生存法则。”墨脱天戈耐心与族人沟通,说出心中对草原纷争走势的看法。

一众人在帐内商议到天亮,平康王佑杬深受尕布湖牧场战役的启发,脑中已经无数次推演,遂把详细的作战计划以沙盘形式呈现在众人面前,不厌其烦的与班谷尔,达利,云离守,霍青峰等将领探讨作战的可能性。

落马洲为湿地沼泽,数不清的山丘河网交错,正是适合大军分散掩藏,雀入水为蛤,飞物化潜,一旦王账龙骑军被诱入落马洲沼泽,大军便可收网,全歼来犯敌军。

而墨脱天戈则亲自去见北胡王庭的使者,传达黑水骑兵愿意协助王账龙骑共同剿灭神光朝大皇子一部,须与王帐龙骑军主帅当面会晤,签订盟约。

“事成之后,北胡王庭必须加封天戈狼主为王帐大捺钵,统率落马洲部所有兵马。”

王庭使者几日内见识了墨脱族武士的凶悍,已经收起了最初的嚣张气焰,看到狼主墨脱天戈亲自款待商议,毕恭毕敬,小心的问道,

“佛晓前的人马骚乱,可是山贼流寇袭扰?”毕竟当时只听到外面兵马骚乱,刀剑作鸣,他被守卫拦在账内,无法出去查看。

墨脱天戈脸上流露出为难之情,抬手将发丝挽起在耳后,故作扭捏又不得不吐露真言:“不瞒贵使,那不是什么山贼流寇,正是神光骑兵的袭击,已经连续多日出现在落马洲地带,墨脱族人上下不胜其烦,故而都想跟王账龙骑干掉敌军。”

天戈说着此番话时,让帐外守卫抬进来几具神光骑兵的尸首,血已冷,甲胄明亮,剑戟冷冽,死状极其惨烈,看得他心中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