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没看见她跟在圣子身后吗?既然是圣子带她来到,圣子自然有他的打算。”
“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我好像之前在教堂的悬赏令上见过。”
“真的假的,教堂悬赏的,那一定是罪无可赦的罪人了......”
他们是对的吗?他们是错的吗?莫锦辰分不清。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黑色和白色掺杂在一起。他们会很轻易地被迷惑被引导,偏向任何一个方向也不为奇。
也许他们并不是邪恶的,也许他们并不是罪恶的,但他们肯定是或者弱小,或者愚昧,或者傲慢的。
包括她,对,包括她。
莫锦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见旁人的任何一个声音,只留内心的一点清明去询问她自己。
可是周围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谴责的,嘲讽了,辱骂的,冷漠的,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光天化日之下,踩着干燥的土地,她却突然有了种溺水的感觉。
她尚且如此,渃维呢,是不是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指间的一点点冰霜凝集又散去。只能用神祭的她,根本控制不好神祭的她现在有两个选择。
她若是用神祭救下渃维,这么密集的人群总要死上数个不知道无辜不无辜的人付出代价;她若不救......
不知何时,周围的声音渐渐停止,但是莫锦辰其实已经听不清了,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想为什么他们的窃窃私语停止了。
“行刑!”
这两个字如同冰凌断裂,尖锐急促地划开了她大脑内的混沌。
周围有许多人,有老人有妇孺有小孩,台上......台上有渃维。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抬头的一瞬间,莫锦辰看到了刑台上渃维的眼神。
他已经被压在断头台上了,头上的圣剑摇摇欲坠。传闻中,只有圣剑才能真正杀死魔王,但莫锦辰觉得即使那把剑不掉下来,渃维其实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包括那双绿色的眼睛也是黯淡的,莫锦辰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还看的见。
但是他在笑,一种疲倦又释怀的笑。
黑发的魔王张了张口,立刻有血水顺着嘴角流下。他没能发出准确的音节,莫锦辰只能依稀从他的口型里看出他在说什么。
他说。
回去吧。
大脑里似乎有一根弦崩断了,发出铮的一声刺耳的尖啸。
咔嚓。
云层遮掩了太阳,原本正午的天有了一瞬间的暗淡。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柔润的雪光仿佛携带着月华,包裹了整个约里。
冷,刺骨的冷。突然下降的温度,导致周围一片静谧,属于死亡的那种静谧。
莫锦辰能凭空造成冰雪,也能控制周围的温度骤减。比起凭空出现冰川,只是温度骤减已经算杀伤力较弱的了。
但同样是致命的。
生物细胞内发生冻结,生物被冷却到零摄氏度或者零摄氏度以下,常常在未发生冻结时就会死亡。
绯红的梅花印记在莫锦辰的额间绽放开来,浅浅的金色蒙上了她的双眼。不知道谁在若有若无的叹息,无喜无悲。
周围清醒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莫锦辰踩着那一具具僵硬的身体,走上了刑台。
刑台上准备割开悬挂着圣剑绳子的人和牧师已经身体青白僵硬地歪倒在一边,她拉起被按在断头台上的渃维,几乎不敢用力,害怕太用力他就碎了。
渃维还在呼吸,他的肺或者喉管的哪里似乎坏掉了,发出了类似于破旧鼓风机的声音。
莫锦辰扶着他,想离开这里。
“停下。”
一个声音响起,莫锦辰与站在台下的圣子遥遥相望。
两者的眼里都有着金色的光,只是莫锦辰眼里的只是浅浅的一层,如同快熄灭的灯火。而圣子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却彻底被灿金色替代,如同滚烫的岩浆。
天空开始飘雪,并且肆无忌惮地继续蔓延出去。乌云蔽日,约里如同被白雾笼罩的雾都,连周围的树木也受不住这般寒凉,满地的枯碎的树叶堆积。
“如若我说不呢。”莫锦辰抓着渃维越来越冷的凉的手臂,迫使自己不去看周围一地的狼藉。
圣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底的金芒几乎浓郁的要溢出来。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缕微不可查的颤抖,说出口的话像是愤怒威胁,又像是规劝请求:“你停下,现在还来得及......”
他的话戛然而止。半晌后他低下头,谦卑又虔诚。
莫锦辰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
天光破晓,万丈光芒耀眼划破了云层,锋利地割开了雪水中淡淡的雾气。
她抬眼望去,天空中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威严又玄妙,如同包含了宇宙所有的奥秘,带着太阳光辉一般的金光。那双眼睛,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有。
哪怕是莫锦辰,在那一刻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不对,不是喘不过气,是想跪下忏悔的感觉。
身体不自觉地战栗,她颤抖着,骨骼发出咔咔声,几乎要弯曲跪下。
但下一刻,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却突然消失。莫锦辰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如同刚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一手持眉一手负剑的少年的虚影。他温和平静地低垂着眼帘,缓慢地睁眼直视着苍穹之上那道威严的目光。
若有若无的,谁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