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心里叹了一声,这当街强抢民女的戏码,说书的都厌了,当事人却总乐此不疲。
她低下头,似是娇羞,“好啊。”
对方一愣,那神色颇为怪异,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娘子可真是识趣啊,本公子喜欢。”
说着便要上手来揽云深的腰身,云深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根针不经意地划过他的皮肤。
那富家公子身子一震,好似一道电流划过全身,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种剧烈的疼痛从脚底蔓延开来,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他大口喘着气,眼睛惊恐地盯着云深,像看一尊杀神。
他瘫倒在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可是……”
云深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静静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长空玥抱着一袋新出炉的热腾腾的奶糕,笑眯眯地站在拈出一块塞进云深的嘴里,天真烂漫得好像一个懵懂少年,“姐姐为什么不杀了他?”
云深轻轻拭去嘴角残留的糕点,“不必。”
长空玥牵起云深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宛如一块寒玉,“姐姐,你的心总是那么软。可是姐姐,我想杀了他,怎么办呢?”
他的眼黑黝黝的,笑起来一派天真纯善,带着少年的执拗,直直地望着她。
云深沉默了片刻,“那就杀吧。”
长空玥眼睛弯了起来,像讨得蜜糖的孩子,“姐姐最疼我了。”
他手指一曲,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弹向那地上哀嚎的富家公子,他抬起头,“姐姐,我们走吧。”
秦家老宅坐落在云州南山之下,依山傍水,一条绿水环绕着茂密的竹林,岸边几个妙龄少女在浣纱洗衣。
来迎接的老伯撑船渡他们过了河,进竹林前特意回头叮嘱道,“林中多机关,二位可要跟紧了老夫。”
竹林中万籁俱寂,不闻鸟啼,几竿竹子上挂了一只做工精巧的银铃铛,云深一瞥而过,几根极细的丝线连接着铃铛,林中光线暗淡,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这是大公子亲自设计的音阵。”老伯极是机敏,察觉到云深的视线,解释道,语气中不无自豪一气。
“秦公子惊才绝艳,名不虚传。”云深淡淡道。
竹林中阵法极为复杂,那老伯带着他们弯弯绕绕了许久,方才见竹林深处的秦家老宅,老宅历百年风雨,一派古朴浑厚之气,里面更是极为阴凉,不见人影。
“公子卧病在床,怕是要烦请二位进屋了,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那老伯拱手道。
“老伯不必客气,江湖之人本不必在意什么礼数。”
“那便有劳姑娘了。”
老伯敲了敲门,“公子,风过崖的云姑娘和玥公子来了。”
云深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请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云深闻见浓浓的草药味,她回过头,“阿玥,你在门口等我。”
长空玥点头,抱着古剑便立在了门口。
那老伯也清楚风过崖的云姑娘治病时不喜旁人观看的规矩,便也自觉地退下了,“老奴为二位去准备些茶点。”
门一关上,屋内便暗了下来,云深望了一眼那重重帷幕遮掩的床榻,“秦公子莫不是要我悬线诊断?”
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半晌,“姑娘进来吧。”
云深缓缓走进,掀开重重帷幕,脚步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随着帷幕渐渐掀开,那人的身形轮廓越发清晰,朦朦胧胧地映在床帐上。
她掀开最后一重帷帐。
夜明珠的光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光线朦胧,那人的脸半掩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他有一双极好看的凤目,却不像萧珣般,眼中总是流光溢彩,他眼中极干净,像是竹叶上的洁白落雪,萧疏清朗。他斜倚在床头,里衣半敞,露出一小块极白皙的肌肤,如触之生温的上品美玉。
云深愣在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淮衣?”
像是那千年的冰川轰然倒塌,漫天茫茫的雪雾,几柱冰棱狠狠地扎在她心尖,心头血一滴一滴落在万古冰原,盛开出黄泉路上殷红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