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东方家的幸存者(1 / 2)

 杨记饭馆并不大,里面有什么人一眼就能看清,这也不是吴莎头一回在这儿吃饭了,一见她来,小二就上前招呼,还领她坐到僻静的角落。她点了两荦两素一个汤,另要了一只烧鸡打包。

小二听了抓了抓头,不由小声提醒道:“吴娘子,会不会太多了呀?”

“等会儿还有人来。”

“那行,吴娘子稍侯,菜马上就来。”

“有劳。”

小二笑了笑,露出了小虎牙,让吴莎也跟着露出笑容。等饭菜上齐了,她也没有等萧墨言,顾自先吃了起来,正好每样菜都尝了几口后,萧墨言到了。吴莎放下碗,朝他笑着点头,他还礼后便走到她那一桌,在她前面落了座。

“可合萧大人胃口?”她也不多寒暄,径直问道。

萧墨言也没有细看,答道:“挺好。让吴娘子破费了。”

“不是你请客吗?”吴莎略有些惊讶地问。

萧墨言一时语塞,见她露出了促狭的笑,不由也扬了扬嘴角,马上又淡淡说道:“那就我付吧,当是多谢姑娘当年相救之恩。”

“得你回报可真不容易,这都多少年了。”吴莎叹道,端着碗喝了一口汤。

萧墨言面上有些尴尬,他那时一心觉得吴莎是个男人,还对他心怀不轨,心下防备得很,恨不得看到他的衣角就跑,哪里顾得上谢她。想想那时他明明看到她穿着女装都没有想到她是女的,也觉得自己定是走了魂,连脑子都迷糊起来。

想到这个,他又点恼怒,既然她是女的,为什么她不能好好说呢,两人一同回京的路上,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可她却只字不提,可是这又不能全怪她,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好。

吴莎看着他,心下也是一叹。在当初跟她有过接触的三位男士中,齐暄帝她是直接PASS的,她对混后宫没有半点兴趣;常小将军呢,将来定然是要征战沙战的,她已经不想过打打杀杀的日子,连带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也过这样的日子,也就没有考虑他;剩下的也只有萧墨言,各方面条件不错,又曾跟她那薄命的姐姐订过亲,算是跟她最有缘份,她一直以为会跟他有点什么,也曾为他送伤药呀,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晃呀,给他一点提示和机会。

可是什么也没有,别说开花了,连芽都没发,他就要成亲了。他成亲还特别晚,害她也被拖老了。吴莎听说萧墨言晚婚的原因是萧母一直等着东方家的人回来,他知道母亲的心结,也没有遇着想娶的女子,也就甘愿等着。可惜东方家的人到最后也没有出现,他也不得不娶了别人。

“听说嫂夫人上个月刚生了千金?恭喜了。”

“多谢。”他应道,收拾了心情,问:“你知道柳树湾吗?”

吴莎拿着碗的手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是用来……的柳树湾,我当然知道。”

大庭广众之下,她没有把“沉尸”两个字说出来,心下细一思量,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有人向他透露了东方彭一家的下落了。

“家中长辈有旧友,许在那里,可方便……”毕竟那里是暗卫的地盘,就算他想去打捞,也得跟暗卫说一声,免得后面闹出事来。

“那里以前是有很多,年代久了,也分不清谁是谁。自我当家,这事就改成了焚烧,几个水塘子也不用了,免得引发瘟疫。若是萧大人要去找什么人,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隐晦地说着,却没有跟他提几年前她其实就已经偷偷捞起水塘里的尸骸,把他们都埋在了那附近的一座山上,得闲还会去烧许多纸钱,有时她就是人去不了,也会在附近的庙里替他们化点香烛,尽一份心意。

萧墨言一听说那儿一个水塘里沉的可能不是一家人,已经歇了一半的心思。

“我看那水塘的水也喝不得了,大人若有心,还不如直接把水塘填平了,或者在水塘边上立一块碑,也当是全了心意。”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略显沉默地吃着饭,萧墨言忽地想起昨夜徐喻明说过的话,问道:“听说吴娘子厨艺极好?”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说的就是我。”

萧墨言闻言一笑,说:“也不知几时有机会尝一尝吴娘子的手艺。”

吴莎认真地想了想,答道:“等我成亲后吧,你可以假装是我的娘家人帮我来撑腰,咱们也算半个自家人。”

萧墨言以为她说的是当年两人扮成夫妻的事,微微点头,“是,是半个自家人。”

吴莎笑而不语。

吃好了饭,两人一同出了饭馆。萧墨言看着吴莎,心知这一别也不知几时能再相见,倒有几分怅然。他曾想过吴莎外放后过不了几年想通了会回到京城,他不相信她可以去过围绕着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她那般意气风发比得过任何一个男人。但现在看来,倒是他看不透。

正想跟吴莎说几句告别的话,话未出口,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是……私会。”

说话的人正是夏守知,他也常来杨记饭馆吃饭,听说萧墨言和吴莎在这儿,他连午饭也不吃了赶过来看热闹。一个是前暗卫首领,一个是陛下身边的心腹,哪怕他们聊的是国家大事,他也能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萧墨言闻言嘴角抽了抽,淡淡看了夏守知一眼,勉强跟他行了礼。夏守知也知道萧墨言一向不屑与他为伍,一来么他的行事风格与他大不相同,二来么他的朋友曾经调戏过他,还在酒后放话要跟萧墨言会上一会,当时他和同桌的人都跟着起哄,被正好离得不远的萧墨言听见了。萧墨言在这类事上一向小心眼,夏守知又不是讨好别人的人,两人的关系也就一直僵着。

夏守知不好跟萧墨言套近乎,在吴莎这儿却放得开手,还拉着她的衣袖在她耳边问:“这是你老相好?眼光不错呀?”

他的声音正好能让边上的萧墨言听到,不等萧墨言说什么,吴莎先扯回自己的衣角,说:“一边去,是相好又怎么样?睡你们家床了?”

夏守知一时无言以对,萧墨言也震惊了,本来想解释的话也都堵在嘴里吞了下去。罢了,就这样吧,他拱了搭手,称有事要忙,与两人告别。夏守知也不追,反倒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吴莎和萧墨言一眼,嘴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吴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懒得跟他多说,她挥了挥手便走了,让匆匆赶来的夏守知大叹一口气。他可是连午饭也没吃,赶过来瞧热闹的。

吴莎回到郡王府时,徐喻明正吃过午饭站在院中,见她进来朝她看了一眼,却没有多问。昨夜的事一遍遍地在他脑中重复,他也后悔过,觉得自己太冲动不够稳重,也不知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听说她中午没在,他以为她这是避开他,这事听着让人心头发闷,可她若是因为羞涩,他心中的气闷反倒消了,还生出几分欢喜。

可见她回到院时,淡淡与他行礼的神情,他看不出半点羞涩的意思。他可以当她擅长隐藏,但这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她怎么就一点反常也没有呢?她还算不算一个女人?

吴莎看到徐喻明时,倒也想起夜里的事。那又如何,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可能为着这一点事惊慌失措。她在漫长的人生中,学会了如何判断什么时候要及时行乐,而什么时候需要克制。想想自己的心脏、三高和未来,她得守住那条线。

人生中是存在界线的,哪怕这条界线暧昧不明,有时连自己也难以分辨。

有的时候跨越一线所带来的快乐,也可以是真实的,甚至是让人着迷的,但更多的是空虚。非得完成某件事的达成感,其实所针对的并不是某件事某个人,而是达成感本身。哪怕是这此,这样毫无理性的偏执也不一定非要禁止,要是活得太过正确就会失去乐趣,她也可以去尝试这样的事,但是这也是在界线的阴影之内,太超过的事她是不会去触碰的。

虽说恋爱是感性的事,它会让人的理性一时失灵,但是理性不会一直被感性压制,她不想醒过神来需要收拾的是一个她难以收拾的摊子。

就这么淡然相处了几天,正院总算是修缮完毕,徐喻明连带着他的私产都移到了正院。存放私产的钥匙一共有两把,徐喻明那儿放了一把,还有一把本该放在管家那儿,但是徐喻明给了吴莎。作为府里的管事娘子,她拿着也没什么,她却总觉得有几分心虚。

贼心不死呀,吴莎暗想。

搬到了正院,正屋和边上下人住的偏房有几步路,以前徐喻明从不往下人房来,吴莎去的倒是勤,她也是为了照顾徐喻明的身体,现在她也不怎么过去了。眼下徐喻明的身体暂时没有变化,老丁这事也在控制内。他一心想搞事,放他出去是不能的,杀了他也没有必要,只能先这样关着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想通。

王家的事,现在也有了进展,吴思在江北本就跟钱氏一族的人有接触,也抓着他们一两个小辫子,以供陛下想扯的时候能扯掉他们一层皮。现在钱氏倒是掉了一层皮,本来被他隐隐压了一头的朱氏一族也没少出力,想来到局面平稳后,朱氏一族又恢复江北排行第一的大族,他们这儿忙和了半天像是在替他扫清障碍。

但是他们却不能不动。等到事后,朱氏一族若是懂事,就该向朝廷示好,暗卫这边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