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是真的灵性，撇一眼扎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扎克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

“哼，装，你继续装你的吧。”一撇嘴，“说吧，保险公司要提多少价？”说完还丢了个计算器到扎克面前。

扎克啪嗒嗒的按了个数，递还给福特。

福特瞄了一眼，清零，直接的，“我出不起这个价格。”

扎克无奈的笑了，“这是保险公司根据对巴顿殡葬之家的资产估算定下的价格。你不可能出不起。”

这就一个病人对拿着他的病历的医生说“我很健康。”

福特能拿出多少钱，对充分了解这里资产价值保险公司来说非常清楚。

福特没说话，扎克保持无奈微笑的等了一会儿，突然……侧头，看向焚化间的方向，皱起了眉。

扎克的突然动作引起了福特的不满，“看什么看。”还带着烦躁，“反正我是出不了这个价格，你要是没事了就……”

扎克依然看着焚化间的方向，“遗体。”大家最好深呼吸一次，再听扎克的下文，“被拿出来了，被高温的焚化取代的尸体正常腐败，重新回到了尸体身上。”扎克用了吸血鬼的嗅觉，准确的说，是吸血鬼对威胁的本恩警觉，判断焚化间里的情况，“尸体被装起来……”转回头，看福特，充满疑惑的，“转移了。”看福特的脸色从烦躁变成了紧张。

扎克站起，往办公室外看去，有福特的工作人员，正在像等待的逝者的亲属报备火化的进程。

扎克张了嘴，“而火化的进程，没有结束。”回头看福特，“你在干什么？”

紧张变成了无所谓，福特也不处理他的工作了，靠着自己的办公椅，抱着手臂，看着扎克，“你觉得我干了什么。”

扎克皱着眉再次看向焚化间的方向，对吸血鬼产生威胁的腐败尸体已经完全被转移出了焚化间，扎克现在是完全靠自己的感官了，“你的员工在……在往里面倾倒……石灰？”扎克不确定，“稍等。”扎克抿住嘴，深呼吸，感受一下进入自己身体的无用气体，“这不是火葬使用的燃料燃烧后的气味，这是……”扎克在吸一口，被自己无奈到了，“这就是燃烧的气味……”

但结论已经有了，扎克重新看向一副无所谓样子的福特，“你是在作假吗？”

福特都没有回答，就耸了个肩。

“意义？”扎克皱着眉，之前咱们对这个巴顿唯一认真经营事业的殡葬业者给予的尊敬……算是喂猪了。

“意义？你还问我意义？”福特在嘲讽，“意义就是，我只是个人类，而我的同行，呵，竞争对手，都不是人类。这就是意义。”

“所以你在人类逝者与这个世界的最后告别仪式上作假？”扎克根本没有回应福特的话理由，因为这理由扎克已经听过了，在福特第一次知晓扎克是吸血鬼的时刻，记得吧。那时的扎克，濒死中的福特成功回归生命的这个事实，转移了福特的注意力。

现在，扎克准备用一样的把戏。这里用来转移福特注意力的东西，是人类的良知。

原因？因为福特说的是事实，他的同行和竞争对手就都不是人类。

扎克失败了。

福特保持着嘲讽，“你不用说这些，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哼，逝者的告别么，多么可笑的东西。”

严格来说，福特并没有真的死过。但这不能作为扎克的论据，说出来只会被嘲讽为幼稚的狡辩，“于是你就完全把自己的事业变成一场演给生者看的戏了么。”

福特侧了下头，看着办公室外，那些等待的家属，没回答扎克，而是提问，“你要告发我么。格兰德殡葬之家的主人？”

扎克在思考自己能推进的切入点，“你应该明白的吧，哪怕格兰德和艾伦殡葬的主人都不是人类，但我们都没有要和你福特竞争的意思。”同行也是竞争对手这个点，似乎可以发挥一下。

以扎克的这个逻辑，除掉竞争对手的属性，那大家就都是友爱的同行了，不是么。

福特没给扎克机会，“你觉得我做这种事情是为了和你们竞争么？呵。”被扎克逗笑了，“哈哈哈，竞争？抱歉，我还想活的长一点。”看着扎克，收掉笑容，用认真、严肃的，来自心底的话，“我只是在跟上。”

终究，人类的良知是败给了虚荣的上进。

好像关于福特这个人，一切都明了了。现在想想，一个以人类的死亡为利益依托的产业，真的值得一个人日夜琢磨的规划收益、设计噱头、填充流程……

这虚荣的上进，叫做‘这是我的事业’。

扎克只能用万金油的话来做最后的尝试了，“即使不是我，也早晚有人会揭穿你。”

“你觉得那些人会检查骨灰的成分吗？”福特指着外面的逝者亲属，“哼，他们不会，他们买的是‘回归自然套餐’。”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最后的仪式是在我的员工的安排下，他们在派斯英河上船，沿路撒下骨灰，一起进入马萨港上岸。”

扎克无话可说了。

福特还没说完，势必要把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物都嘲讽一遍，“至于那具被中途撤走的遗体，哼，会卖掉。会卖给谁，你还需要我告诉你么。”福特又自己笑了，深怕扎克跟不上的，“食尸鬼啊，我员工（矮子）向我坦白的时候我是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种科幻小说里的东西真的存在。”斜看着扎克。

不管是哈瑞森还是扎克，都不是科幻小说中的东西，是纪实。

扎克皱着眉安静了一会儿，仪式的性质的回到福特的办公桌前，拿起计算器，再次按出保险公司的价格，翻转给福特看，“你可以支付这个价格。”

福特皱了下眉，大概没想到扎克突然回归话题，准备开口。

扎克的眼，对着福特。一只花苞占据了扎克黑色的瞳孔，鲜艳的红色证明了它即将开放。

福特：“我说了我支付不起……”

花开始绽放，蜷曲的花瓣儿占据了浅绿的虹膜。

如果说福特刚才是没看到扎克眼里的花儿，现在，他不可能忽略了。福特闭上了嘴，紧皱着眉。

扎克眼里的红色在继续绽放，舒展的花瓣儿在一点点的侵蚀眼白。

是自己自觉，还是我让你自觉。试图在紧跟吸血鬼的道路上走歪的人儿啊，选吧~

福特选了，阴沉的，“我付！高兴了？！”

扎克可没有高兴。眼里的红花儿凋零的瞬间，扎克已经蹲上了他刚才进来的窗户，化为灰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