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性站在城楼之上俯瞰苍生之时,总是不由得感叹,甚至时常会不自信,因为他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强盛之地竟是在他手底下诞生的。
要知道,十年前他还是个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一杯毒酒弄死的虚君,而如今大宋从东海至昆仑,连绵八千里兴盛不绝,虽是仍没有将天下版图纳入,但如今却已是自唐以来最兴盛的时代了,人口每年增长速度都是以往难以想象的,而这一切也不过十年而已。
“南风啊,有时朕会想,若是有朝一日即便是朕什么都不用管国家也能平稳运行的话,朕想出海当一名水手。”赵性手扶着城墙,北风将他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但又舍不得这绝美江山,唉……”
“官家,天下可不能没了您。”
“南风啊,你心里头其实知道对吧。朕和朕那些志同道合者,为的便是国家可以没有朕或者说可以没有皇帝。”赵性转过身晃着手指:“观史书,国家之兴亡若是寄托在某一个人、某一群人身上,那终究是逃不过兴衰迭替。国家的兴亡应是同享其黍、共赴国难。朕想让大宋让中国世代兴旺,百年、千年、万年后此文此种仍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那朕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朕自己化作一团火,不论是绽放还是熄灭,它终究是能引燃一片荒芜,只有真正被野火烧过的土壤才能播种出殷实的果实。”
南风仍是不敢对话,毕竟这位皇帝说的话比离经叛道还要离经叛道,即便是他本身也有胸意要舒,但身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不能去附和,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不语。
赵性看到他的样子,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朕天生反骨,自小便是任性而为的人。我唯一的遗憾便是看不到千百年之后,世人究竟如何评价朕。”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却是释然一笑,自言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说罢,他伸手一扬,火红的帝王大氅迎风招展,将江山映出一片火红,在这苍茫雪景之中仿如一朵绽放于冰封之上的红莲。
“官家,官家。”
身后突然有换班的城防士兵叫住了他,赵性回过头看,却见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黑红的脸上露着笑容并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的东西来。
赵性身边的侍卫立刻警惕了起来,而赵性却挥了挥手:“怎么?给我送吃的?”
“俺娘做的糯米鸡。我今日来当值的时候我娘给我做的,我看官家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应当是没吃……我便……”
“行,快下值了吧,你请朕吃糯米鸡,朕请你吃烧鸡。”
赵性笑着转身而去,身后那个傻呵呵的士兵还不知道怎么回应,却见长官上去就是一脚:“还不快些跟上!”
“唉,好嘞。官家等等我……”
而赵性转过头对他说:“下不为例啊,若是谁都来送吃的,朕吃不完可是要浪费的。”
皇帝照例是不能乱吃东西的,但赵性是个任性的皇帝,他不管那些,只是觉得这个傻小子淳朴的可爱,其余的倒也是没有什么许多了。
“今年宋北云和晏殊都回不来京城了。”赵性坐上马车后叹息一声:“多少有些孤寂。”
说罢,他拿起一块糯米鸡放入嘴里:“嗯!这个好吃,来南风,一起来吃些。”
南风行礼承恩后道:“宋大人和晏大人如今一人在南疆一人在北疆,是为大宋两级之坚壁,等闲怕是回不来的。”
“朕决定了,等到开春了,朕要给宋北云和晏殊进爵。”
“晏大人还好说……宋大人再进便是公了。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不成不成,这个爵他肯定得受。我看看封他一个燕国公,辽国会怎么处置。”
“这……”南风被赵性的想法给震慑到了:“辽国再怎样也不可能给宋大人封国公吧。”
“你太不懂辽皇了。”赵性叹气道:“若是没猜错,只要朕这边燕国公下去,耶律大兄的吴国公就要过来了。”
说完之后赵性一边咀嚼着糯米鸡一边思索着,然后突然笑着来一句:“那我给他封个瑞王呢?”
“官家……那宗家非炸了不可,再说宋大人是福王之婿,您给他封王,那让福王爷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哈哈……”赵性哈哈大笑起来:“玩笑罢了玩笑罢了。走吧,咱们吃烧鸡去,去还糯米鸡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