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派本次大比之后,举派沸腾,余波久久不绝。
众人所议论者,都是大比中最后一场的不速之客,以及结束之时,高鬘、吾鞠、孟慛三位离合上修联合发布的一道诏书。
诏书云:最后登场之人名为归无咎,是百余年前瀛水上真云游在外时发现的绝代道种,由上真亲自教导百余载。归无咎所习功法,乃是数十万年前本派最后一位人劫道尊所留秘术。
最令人震动的是:这位归无咎,修为仍在金丹境中,尚未破境元婴!
若非近百万人亲眼所见,这道消息实在是骇人听闻,任谁听见,恐怕都只会当做妄言、戏言。
末流宗门,或许对每一境界的顶尖修士是何等层次拿捏不准。但是作为道宗、隐宗一流传承完整的大宗,其门下弟子心中却有一道清晰的标尺。
在金丹后期境界时,若能够和元婴初期修士斗上几合不败,已经称得上前途无量,未来在天人感应三境中自有一席之地,悬念不过是到底止步于步虚、离合中的哪一境。
若要做到这一步,至少得有“冲盈之境”的修为,这一辈云中派中,唯有辛孟泷、庄忠恕臻此境界。
若能更进一步,和元婴初期修士斗个难解难分,那就可以算是千万年一出的绝代之才,有资格冲击天玄上真的存在。
这等人物,云中派已经一万五六千载未曾出现了。
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所谓的元婴初期修士,乃是最寻常的元婴修士,绝非门中真传弟子一流。
金丹弟子邀斗门中元婴真传,历数整个人道文明百万年浩渺典籍,载之于册的,似乎也只有寥寥数次。
一剑逼退元婴后期第一、第二真传……
各大隐宗,甚至乾元、上清二宗的历史上。包括人劫道尊在内,并无一人能够做到。
就算是取巧,也不行!
云中派,即将迎来一位中兴宗门的扛鼎人物,下一位人劫道尊?
二日之后,清莱台。
这宫室从沓、层层叠叠的清莱台前山正殿,终于派上用场。归无咎早已提前让丁航将此处清扫干净,各择一殿予武光霆、谢推迁二人居住。
正殿前方的半山腰中,归无咎为策万全,又布下“红尘晦暝阵”,加之以雷火之炼,最是坚牢不过。
既是防止他人窥视,又是营造一处绝对不受干扰的战斗之所。
此刻,一片若隐若现的雾气之内,神通流布,剑气纵横。整个空间忽明忽暗,颜色大变。似乎被一道道法术反复冲刷,又似是打散虹霓以为染料,任性地涂抹在方圆数十里的空间中。
谢推迁遥立在千丈之外,静观归无咎、武光霆相斗,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羡慕。
他的战法,到底太过极端了些。
谢推迁斗战之法大致有两种思路。其中有“损真诀”参与的一重手段,不重临敌应变,重在战前之构思。
这种斗法,一旦失去出其不意之效,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而另一种作战思路,就是其利用自家遁速之快,心性之决绝,使出孤注一掷、与敌偕亡的法门。
但是这种战法与旁人作战时固然大收奇效,但是遇上归无咎,却偏偏束手束脚。
归无咎丝毫不为他凶狠而不留后手的战法所动,以攻对攻,以快对快。可惜,每一次比斗的结果都是归无咎快上一线。
以法力而论,自然是谢推迁强出许多。但是归无咎的剑术神通,并不一味追求力量庞大。那一道剑光,能将自己杀死就已经足够,法力再分强弱就没有丝毫意义。
而见招拆招的打法,却又非谢推迁所长。
因此昨日他和归无咎稍稍斗了半个时辰,便退在一旁。这应变无穷的比斗方式,显然是武光霆更能胜任。
比斗之中。
归无咎心中暗赞,武光霆悟性甚高,变着极快。其正兵之用异常娴熟,不愧是长期稳居云中派元婴境第一的人物。
武光霆却神情肃穆,一道道神通法诀打出,丝毫不吝啬法力。
和归无咎斗过数场之后,武光霆敏锐的意识到,若要取胜,必须将自身法力深厚的优势发挥到最大,才有一线可能。
在征得归无咎同意,可以使用法宝的情况下。武光霆定计,以“千尺微澜”神通推进压制为主,另外两种范围较小但单点威力更强的神通为辅,再加之以三道迅捷无论的钉、针累法宝,形成一道奇正并用、牵制与突击相辅相成的作战策略。
这也是他自认为寻到的最佳方略。以此迎敌,或有几分胜望。
可是一旦斗起来才发觉,还是低估了归无咎剑术的奇诡程度。
归无咎的剑意,攻隙击弱似乎只是遵循天理而行,完全没有丝毫迟疑和错判,自家看似汹涌澎湃的攻势维持了半刻不到,就左支右绌,不得不转攻为守。
接下来形势恶化之快堪称急转直下,落败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比斗结束,归无咎、武光霆落下遁光,和谢推迁聚在一处。
归无咎见谢推迁似乎悒悒不乐,笑言道:“二位与归某对练的时间虽然有长短之别,但是贡献却是一般无二的。谢道友大可不必介怀。”
归无咎此言不虚。
和武光霆的比试,是全面熟悉元婴修士的战斗风格;而和谢推迁之战,却能清晰感受到此间杰出的元婴后期修士,采用极限打法时,其能力的边界在哪里。
这对归无咎日后和别派元婴修士交手,同样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谢推迁闻言,脸色稍稍振作。
不过,归无咎又正色道:“以心性之锋芒而论,谢道友积极进取,自然更适合担任真传弟子首座之位;但是纯粹以斗战法门而言,却是武道友较为成熟。”
“奇无正不立,正无奇则殆。”
“若是没有一套颠扑不破的正兵之法,一味兵行险着,终究刚不可久。”
谢推迁一愕,低下头来细细思索归无咎之言。
若是旁人出言教导他兵法之用,谢推迁必定嗤之以鼻。但出言的是归无咎,谢推迁却不敢不认真考虑。
归无咎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面前四峰辅弼,云烟渺渺,飞鸟纵横翱翔的清幽胜景,似是驻足赏玩,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