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衢每日仍是以处理国事、批阅奏折为主。直至一日,他移驾至延福宫翠微殿,而很罕见的到了宫廷内所设戏台前去听戏。
这倒也不是李天衢忽然便对这般时节的戏剧有了兴致,而是为了审核先前他交代巡院侍卫司张骁办的那件事。
翠微殿中所设四根朱金木雕角柱上顶额枋屋檐,期间形成一大片呈正方形的空间。上面有旦、末、丑三角,正在演绎着唐朝时节十分风靡的歌舞戏《踏谣娘》,当中那个反串着女装的男花旦咿咿呀呀唱的凄苦,周围时不时还响起“踏谣和来,踏谣娘苦和来”的和声。
无论对于古今戏剧的了解,李天衢也都可是个门外汉。但心说好歹也是小时候也是看过《曲苑杂坛》的人,何况李天衢自问大概也知道后来的京剧里分生、旦、净、丑几大行当,而现在看来,原来在唐末时节的戏剧当中便已又雏形。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李天衢听得那做女装的伶人歌喉宛转,腔唱古调,也是浑然天成,下意识的也不由摇头晃脑起来。
方才还曾见过这个伶人跳过唐朝时节十分盛行的霓裳羽衣舞,也是舞态蹁跹、美不胜收,舞步也正与大诗人白居易所著的《霓裳羽衣歌》当中“虹霓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婷婷似不任罗衣,顾听乐悬行复止”等描写十分相符。
而他做女装扮相时,不知怎的,李天衢觉得这个伶人与电影《霸王别姬》里张国荣所饰演的程蝶衣气质十分相似。还不至如此,李天衢虽不好男风那口,可是眼见台上他傅粉施朱,也透着股花枝招展的媚态,应该也是一个很容易把人掰弯了的主
然而方才这伶人又表演起剑舞时,趋步纵身又是飘逸如仙,舞动佩剑,虽然所使的是戏台子上的花架子,但舞姿矫健轻捷,与眼下那副柔和的做派截然不同,又透着股飒爽英气。无论扮什么,他都透着股别样的风韵,看来还真是个戏台上的“演技派”。
眼见李天衢端坐在檀木椅上,目光始终凝望向台子上卖力表演的那个伶人,还连连点头。张骁踱步上前,到李天衢旁边俯下身子,说道:
“按陛下吩咐,巡院侍卫司择选的那几个伶人出身的男童,经过几年培训考核,还是当属此人最为适合。其余人等,臣自会在巡院侍卫司安排个差事,而且能担保不会泄露出口风,必要时也可派出以为策应。
而这少年郎非但伶人诸般行当俱已精熟,若是放到汴京瓦舍戏坊中,也必然会是个倍受世人追捧的红角,更兼他已深谙做细作的手段。而且此人极重亲情孝道,他娘染了疠症,是巡院侍卫司差拨郎中救治,须日积月累的调养,臣也差人供着;而他两个兄弟,也都全保他们谋得份吏职差事,衣食富足,也被牢牢的栓束在汴京。
他为人秉性,臣拿捏得已十分清楚,所以陛下若觉此人可用,便是派遣去做内应的时日久远,而不得返归故地,臣也能担保他绝不会有贰心”
李天衢又点了点头,并悠声言道:
“这伶人今年十五岁看来年齿应也合适。爱卿行事谨慎稳妥,朕当然明白,如今看来,他固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这般年纪,若是长久要他自行做主,唯恐心性不定。所以还有些话,朕还须亲口向他问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