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嗣源宣称继承后唐帝位,也已按他正史轨迹更名为李亶。只是眼下在茫茫草原上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就地支起的牙帐当做王庭,也更似是游牧民族推举可汗的贯例还要时刻小心提防魏朝、契丹双方的大举围剿,这个所谓的后唐皇帝,也着实太过落拓
所以再与其他部族首领打交道,李嗣源也拉不下那个脸,而以朕自称。安重诲等心腹近臣,便只是以主上做为敬称,重新光复后唐江山社稷的夙愿,也只得压在心里,否则有些话在现在这等处境下再讲出来,也只会显得更为寒碜。
而李嗣源驾马又途径一处毡帐群,就见此间一个新近归附的吐谷浑部落族民向他胡乱施礼之后,便立刻又忙于瓜分不久前寇钞掠边而强夺来的物资。
李嗣源深恨耶律阿保机,但是也不能只是冒险盯着契丹人掌控的领地去袭扰掳掠魏朝大军班师回朝,而后发兵入川速灭蜀国。毕竟南面相对更为富庶,而塞外物资更为匮乏,还要诱之以利,竭尽所能的拉拢草原上其余不肯臣服于契丹的部落归附投效那么眼下就算尚还不具备大举南侵的条件,也总免不了要伺机寇钞掳掠南面已属于敌国治下的领土。
然而李嗣源就见那些吐谷浑族民大声笑骂着,分取着器皿、首饰、衣袄等从边地汉民那边抢夺的物品,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些耳环、手镯、发钗乃至明显是女子所穿着而更为鲜艳的衣裳。然而更为显眼的是,那些饰品,衣裳上面,或多或少都沾染着些殷红的血迹,甚至还有耳垂、断指仍夹杂在其中
李嗣源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又瞧着有个族民抓起件女子衣裳,便把脸贴上去用力嗅着,旋即语调中满是淫邪之意的高声调侃,又立刻引得周围同伙一阵张扬的哄笑。
李嗣源本为塞外出身,蕃话胡语精熟,当初他一个沙陀人,便还曾以契丹语对着契丹人大骂我势必要将你们屠种灭族而义兄之一的李嗣恩,又是吐谷浑人,所以李嗣源大概能听出那些吐谷浑族民话中含义。
而这些方自寇钞掳掠回来不久的吐谷浑族民是在说,还是汉家女子的肌肤更为光滑粉嫩,受用起来更为舒坦,只可惜刚才那个容貌姣好的,才只让五六人快活一番,尸体便已经凉透了
李嗣源的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可他尚还未言语时,安重诲便赶忙催马赶至身侧,而低声言道:
“主上,我军要拉拢吐谷浑、黄党项、逸利、越利诸族当中对契丹甚为不满的部落,而塞外苦寒之地,部族南下犯边劫掠,本来便实属常事目前拉拢得几支部落,之所以原因听从主上调遣,也全因他们也需要我军更壮声势,以便于他们攻契丹、袭魏境而掠获更多的钱粮财物
而寇钞掳掠,当然也难免杀伤民家。以我军目前的处境,要以重利诱之,也唯有任从这些部落放手劫掠,当真不便设厉法约束”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是这些人掳掠所杀的平民百姓当初不也是我大唐治下子民?”
李嗣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喟然又道,语气中也透着股忿然而又无奈的意味:
“河东李家虽为沙陀胡人,但当年义父受前朝册封为河东之主,此后非但顾盼中原,与诸藩群雄争霸,还可保境安民,而震慑得塞外诸族不敢大举南侵如今我固然要收复失地,只是辗转至塞外,再图杀回故土,却也只能祸害黎民百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