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廷等人跟着李凡一起,走进了田里。

此刻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耕地的汉子们已经累了,各自在田埂上歇息,等着家里的女人送饭来。

一群光着脚丫的孩子在田里跑着闹着,仿佛是不知道累。

“去年到今年,地干得很。”

几个汉子聚在一起,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开口,叹气道:“开春了还没有下过雨,刚才犁地,见着好大一只蚂蚱,今年怕是太岁爷不赏饭吃。”

“是啊,犁着是要费力些,不过应该蚂蚱不会成灾吧应该?

等过段时间,来几场雨水,也就好了。”

另一个汉子开口。

他们议论纷纷,从干硬的土地不易耕犁,到去年的庄稼收成谁家更好……谈着谈着,甚至还谈起了税收改革。

“听说扬州那边,已经改税了呢,一年只用交一次税,如果咱们这边也推开,一年要少交不少谷子。”

一个汉子开口。

“是啊,那边听说出了个好官,专杀世家大族……要是咱们豫州也有这么一个,那就好了。”

“放心吧,我城里面的先生说了,这次扬州那边的税改,会推向整个大羲,到时候,咱们这边也会的……”“这样的好事,只希望快点而到咱们头上。”

他们议论纷纷。

但是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却是冷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老陈哥,怎么了?”

正在讨论的众人都看了去。

老陈道:“你们听见税改多好多好,都一个个高兴,但朝廷是什么作风,你们还不清楚?

就算是准备把你肉割了,把你杀来吃了,都要说是为你好,为你服务呢!官字两张口,上面一张口说的多好听,也改不了吃人肉喝人血的事实!”

他一脸的不屑,接着道:“再说了,就算减了农税,你们猜猜都是谁受益?

咱们每家每户,今年开春要耕种的地少说也有十来亩吧?

但其中咱们自家的土地,也就三四亩,大多数,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士绅的。”

“减农税,首先肯定把人家士绅的减了,才轮到我们,到时候,只怕是劫贫济富,不干人事了。”

方才一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大家都对税改十分期待,但现在听这汉子一说,瞬间众人都是不禁叹息,脸上充满了失望之色。

“是啊,官府怎会那么好心?”

“咱们穷人的命脉,是被朝廷、士绅掐着的,谁会疯了给咱们松开,去掐他们自己?”

众人纷纷开口,而老陈更是道:“哎,我说担心这些都没个球用,还不如盼着今年老天爷不要来涝来旱,否则一到年关,咱们还不是得典儿卖女,说不定,这最后的几亩地都保不住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愁眉苦脸。

——作为普通百姓,本就处于弱势,在这个时代,面对那些大族,没有抵抗之力。

强横的,直接巧取豪夺;仁慈的,等普通农户有个三灾两难,就将农户的土地低价收走。

逐渐地,土地就越来越集中到了大族的手中。

而后,普通的百姓要活命,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给大族、士绅当佃户。

于是乎,原本的人,会逐渐变成奴隶。

不平等,人剥削人,就这么来了。

……就他们这些在这里说话的人,自己手里,都是佃了大族不少地的。

“各位老乡,方才听你们言谈,难道这新蔡县的大族,平日里拿了你们许多土地去?”

这个时候,走过来的李凡终于开口。

见到李凡等人,这些农户眼中都是瞬间有些警惕起来。

“大家不必紧张,我是前往羲京赶考的举子,因为对农事十分感兴趣,所以过来和大家聊聊天。”

李凡笑着,朝陈有廷道:“把酒拿过来,我请几位大哥喝一杯。”

陈有廷随即递给李凡一壶酒。

见李凡如此热情,这些汉子瞬间都是笑了起来,戒心顿去。

“公子,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怎么不好好读书,反而对我们这些糙汉干的活有兴趣?”

一个汉子发问。

“民以食为天嘛,农事乃是国之根本,搞懂了农事,比读书可重要得多了。”

李凡笑着。

这些汉子闻言,更都是笑了起来,道:“对 ,没有咱们农民种地,狗日的那些当官的有钱的,狗屎都吃不着!”

众人一阵大笑,李凡随即和众人攀谈起来。

“我看咱们豫州的土地肥沃,一年能有几产?

收成几何?”

“一年之中,什么时候最为关键?

什么活最难干?”

……李凡事无巨细地和这些汉子讨论起来,直到一壶酒都喝完了,这些百姓都还没有说完。

尤其是说到和大族的矛盾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更是酒入愁肠,慷慨激昂。

“哎,和我同村的许老三,千年生了一场大病,三亩地都押给了新蔡县的孙家,现在每年都给人白干活。”

“可不是么,这还是好的,去年我家的水牛,吃了毛家的一口稻子,我被打了一顿不说,还逼着我赔了半亩地,找谁说去?”

“咱们豫州百姓,苦啊。”

他们纷纷说着。

“对了公子,你是从扬州来的,听说扬州那边,出了个叫李凡的青天,为民做主,专杀大族,是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