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王惠贞来到肖燕的房间，肖燕守着个火盆正在看书。

“大姐。”肖燕见她进来，忙放下手上的书要站起来，王惠贞快走两步，忙用手势制止她站起来：“坐好，你快坐好，一家人不要那么客气。”

王惠贞在肖燕对面坐下，随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书，这是一本关于人体解剖的医学书，她惊诧地问：“你在看医生的书，你是想生了孩子后还回部队去当护士吗？”

肖燕笑笑摇摇头：“大姐，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想生了孩子后把孩子留在这里，我要回部队去做云诚没做完的事，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一来这日本人已经被赶走了，应该没什么仗打了。”

“这二来嘛，随着我这肚子越来越大，我感觉就象是在看着肚里这孩子一天天长大，好象看着他长出脑袋，长出胳膊长出腿，看着她的嘴鼻眉眼越来越清楚，有时他在肚里踢我，我好象都听到了他在喊：‘妈妈，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有几回做梦我都梦见了他，长得跟云诚一模一样，小小的孩子，还穿着军装，腰上束着皮带，还别着一把枪呢，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大姐。”

肖燕说这番话时，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脸上流淌着幸福的笑意，双手轻轻地抚拍着隆起的腹部，仿佛在哄已经生下来的宝宝入睡，她整个人被一层神圣的母爱的光晕罩着，象一尊美丽慈祥的女菩萨。

王惠贞呆呆地看着这位无比幸福的弟媳妇，仿佛在仰视一位立在云端披着温暖霞光的圣女，而她自己，却光脚站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

她知道，其他普通女人能拥有的这那份甜蜜的母爱之情是她这辈子不可能拥有的，这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缺憾，那个母爱的世界虽然就围绕在她身边，可却不属于她，她被一道无形的栅栏与那个世界隔开了。

这让她想起自己在山里当奴隶时假装怀孕的那段时光，当时她差点把那假的大肚子当成了真的大肚子，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真怀孕时的模样的感受。

可是——不能想了，不能再想这种事了，她赶紧收住逃逸的思绪。

“真好！”两个字不知怎么就从王惠贞的嘴里溜了出来，那思绪一下没收住。她自己都被这个声音吓到了，一下愣了。

“你说什么真好，大姐？”肖燕看着她。

“嗯？”王惠贞反问了一声，幸好这几年做生意练得灵光了的脑袋让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说：“哦——我是说你这头发的样式真好看，你长得也好看，我家云诚真有眼光。

肖燕脸红了：“大姐说哪里去了，我算什么好看，你才好看，你才是真的漂亮，可惜——”肖燕忙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对不起大姐，我失言了。”

王惠贞微微一笑：“没什么，我知道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点从决定当斋姑娘那天我就想好了的。可是，弟妹们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你好好养身体，生个大胖小子。”

肖燕抚着大肚子：“也不知是男是女，我想要个儿子，跟他一样。”肖燕说到这里，可能又想起云诚，脸上顿时黯然。

王惠贞拉着她的手说：“你放心，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王家的宝贝，我们都要把他培养成才。”

“宝贝”在一个很冷的冬日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