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濛濛泷泷的愁雨可算是歇息了,待得潮气褪却亦是舒适的,片片积洼虽尚留于石桥小巷当中,可到底算个好盼头的,这江南水乡的飘渺亦是美观的,其意有境其境有意,定能惹人感慨一二的,但这时儿久了自也是泛着潮气的,似感觉身子骨都寒溺了颇多,这街肆确是湿漉漉的,这人心亦是愁碌碌的。
好在已是云开见日了,这眼眸同心神也算是见着晴了。
她可不为好惰的人儿,现下这会儿若不是陈译尚在府内待客,她怕是又得好生打扰一番了。
姜禛坐在了泗娘的身旁,于此正协手同她书画一番,泗娘究竟是卑妾的那位,不略四书,不识四艺,唯那招蜂引蝶的舞姿尚算是精晓的。
但见二女一左一右,一人抚着砚,一人挥着墨,手袖之间自现几许会意与亲腻,倒也为书味儿的。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泗娘定是个聪巧的,短且数日不过,竟已是扮着书墨学的倒是有模有样的,这字里行间虽是未曾有韵,字迹尚也稚拙,但为她的老师,亦是姜禛倒是颇为的满意。
“姐姐所书的这词可着实为好呢!”她将手撒开,观着赏着亦是善好的。
“呵呵,还是妹妹带的好。”陈译碌客的这些日也算得清净的,但到底是闲先不住她,这不会儿便是同泗娘熟腻了起来,早是以姐妹相称的二人已是可携手出街了。
不论他人旁亲如何待这泗娘,可究竟为姜禛亲哥的所许之人,当是不会怠慢的,而这泗娘更是本善,早是惹的姜禛同姜老太太与崔周二姨夺声了一番,虽也各有各的脾性,但泗娘有了姜禛作伴亦是那风花有了雪月,尤是自在。
“呵呵,妹妹今儿个怎未寻去陈公子府上呢?”泗娘可是勤快的,现下亦是同这姜禛学起了茶术,这备、洗、取、沏、端、饮、斟、清亦是略晓一二的。
“他,他说府上遭了客,所以,所以……”所以她便是避了,倒不是陈译好面儿嫌她这不礼的样儿,反是她自己有所他虑了。
不止为远客近亲的面前她选择了逃避,而是于所有识她姜禛之人的面前,她亦是不愿于他的面前现身。
只因了她的羞涩,不愿让他人瞧见自己那不与寻常的娇滴样儿。
自觉羞愧。
外人所言的“姜祖宗”于他面前却是株“羞花草。”
她又何尝不愿日日夜夜赖着那陈译呢?但于自己的亲哥面前都尚露胆怯,又怎能与他携手现身他处呢?
“所以?是陈公子不愿妹妹你去寻他吗?”于此片刻泗娘可是观了个仔细的,定有他意,莫不是二人有所争?
“不是的,只是妹妹我……”如此露短之言她又如何能讲的明了呢。
“呵呵,妹妹莫要忧愁,同姐姐说些,姐姐或也能提点妹妹一二不是?”泗娘牵过了姜禛的手,于那手心之中渐起的暖意亦是令得姜禛安稳了些许。
“那,妹妹同姐姐道出了,姐姐可得,可得为妹妹守言才是,莫要同他人有所吐露,尤是我二哥和那木头!”方才还尚在犹豫之中的她,却是因了陈译先时的一席话语而定了心。
那是二人的头一次相会,羞怯,怀躇,却也最是眷恋。
“姜禛姑娘,你莫再要逃了,好吗?”
——好。
“因……因了妹妹的羞心。”她将这般心事吐露而出之后,似羞似臊,似愧似怯,终是红润了脸颊,眼眸之中的月儿也似临了四月一般,桃月桃花粉面羞。
“呵呵,妹妹能有此态应当为善事才对,不必有愧。”泗娘这遮眼含笑的样儿,倒是比作乖的姜禛仍要温雅许多。
“姐姐,你,你莫要再笑了。”言罢,她便是背过了身,双脚提搭在了背椅的赶枨上,而后亦是藏头含羞而下,环抱住了膝盖,俨然一副露臊的模样,好不寻常。
五月初五重午节,仲夏端午,日龙星归位,即为大吉大利之象,恰逢云雾山雨方去,江洲四下之内的居客或旅者纷纷于今时赶街出肆,皆是为了今夜的女儿浴兰宴。
除了姜禛,这一年四季的盛贺皆于她无关,既因了她的无趣亦因了江洲嗣民对其的厌嫌。
女儿浴兰宴,自是于重午节的前夜出街,小姑娘家需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寓意祛湿毒祈平安,愿得来日嫁个好君郎。
她仍是一副活脱的样儿,只要不现于陈译的面前,即是寻常的,去年的她可是把自己锁在了屋头内,不愿出街亦不敢出街,全因了那句“丑女!”当是恶语罢了,并非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