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微驼的背影，背对自己，面朝群山。

像是一颗石头一样，坐忘群山。

“师……师父……”

看着背影，罗青的眼眶模糊了起来，寒风不等泪珠落下，便是将泪水凝固在眼角。

“师父！”

依稀记得，那一年，自己流落在街头。

骨瘦如柴般的蹲缩在墙角。

路过的行人投来漠然的目光下和躲闪不及的神态。

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馒头，却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早已经对人们施舍的目光已经麻木的他，已是本能般去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掌抓过馒头放在嘴里。

以往，这些施舍过自己的好心人，或是安慰几句，或是给一点零钱，便会转身离开。

但唯独这一次，那双站在自己面前的皮靴却是从未移动过。

木然中，他嗅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

那是牛肉的味道。

但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吃到牛肉，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肉的香味，令他抬起了头颅。

却是再也没有忘记过那一刹那的画面。

“想吃肉？那就做我的徒弟吧，顿顿有肉吃！”

阳光模糊了那张脸的棱角，但他记得，那张脸上的笑容，张扬、自信、甚至是一种无法令人抗拒的力量。

二月的阳光照耀在身上，并没有给他带来温暖，但一抹笑容，却是照进了他的心里。

“师父！”

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走的艰难。

虽然内心早就有了预料，可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突然的一天。

突然的让他毫无心理准备。

让他措手不及。

只待看到那厚厚积雪下，已经冻僵的面颊，一股锥心的刺痛，令罗青胸口一息，想要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已然失声。

“砰！”

双膝重重跪倒在雪地中，撕心裂肺的疼苦，罗青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是急促。

就在这时候，罗青突然目光一凝，双眼牢牢盯着老爷子的胸口。

胸前血肉模糊的画面，肋骨赤露在风雪中，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甚至连内脏也一并暴露出来。

“嘶！！”

罗青脑海中轰隆的一声，整个脑海中不由想到了那一锅热腾腾的烂肉。

一股恶寒临身，全身肌肉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时，罗青突然觉得肩膀一沉，却见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双眼凝视这自己，已经冻僵的脸颊上，逐渐扬起一抹笑容：“我的肉、好吃么！”

“啊！！！”

“罗青！”

看到惊醒来的罗青，宋恒急忙双手牢牢抱住罗青挥动的胳膊。

“罗青！罗青！”

宋恒的吼声，令罗青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许多，勉强的睁开眼睛，就见两张熟悉的面容，焦急的观望着自己。

“小罗。”

老头子将自己粗厚有力的手掌，带着炽热的温度抓在他的手掌上，宽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掌心的余温，令罗青紧绷起来的心弦逐渐放松下来，只是一阵无力感，令他重新闭上眼睛重重睡过去。

“师父！”宋恒见状，再次紧张起来。

但老头子只是慢慢放开手，把兽皮给罗青重新盖好。

沧桑的脸颊上，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的饱满，反而消瘦了很多。

但紧锁的眉头却是逐渐放松了下来：“脉搏很稳定，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师父，那个药……”宋恒关心道。

在这种地方，没有特效药，高烧就等于死亡。

是老头子拿出了一个青色的陶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了两颗药丸，用雪水化开后，给罗青喝下去，这才让罗青恢复过来。

这个药，宋恒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好像是有一年，老头子在四川青城山的建福宫，一个道士给的。

但药效具体是什么，宋恒不知道，只是后来这个药就没在见过，自己还以为被老头子给扔了呢，没想到居然一直被老头子贴身藏着。

毫无疑问，老头子能够回光返照般，突然恢复如常，肯定和这个要脱不了关系。

但眼下这个药，究竟是什么？还有多少颗，宋恒却是没底。

“药！”

老头子一抹嘴边的胡茬，从怀里拿出青瓷瓶，笑道：“放心，我这里还有不少，罗青刚刚脱险，受不了寒气，你看好他，把外面那头雪豹的皮扒了，给罗青盖上！”

老头子说这话，也不等宋恒开口迈步往外走。

一出洞口，漫天风雪犹如飘落在脸颊上，只见老头子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把青瓷瓶拿出来，扒开瓶塞。

晃了晃，却是只有一颗黑色的药丸落在老头子的掌心。

看着掌心这颗黑色药丸，老头子目光凝视向面前群山，“一颗撑十天，小亮，我怕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