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的刀客终于寻见空隙,拔刀,一招醉斩白蛇,从头上劈下。梅长青察觉到风向,往后一闪,刀锋只砍断了衣袍一角。手撑地,翻了个身,稳稳站在一丈开外。剑刚好划过那个用暗器的人的脖颈。那人倒在地上,血才流了出来。
这群拦路的匪徒除去刚才打昏的,便只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身上多处都渗着血迹,一个便是那使刀的人,虽然他手中并不是宝刀,但这一招醉斩白蛇却用的十分高明。
白依阑靠在树后,那边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回头,便见到梅长青踏着积雪,走了过来,身上没有一点血迹,没有受伤,除了袍子坏了一点,其他没有什么损失。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看着白依阑的目光如一泓春水一般。“都处理好了,走吧。”
“恩。”白依阑点了点头。走在他身边。“你其实不用让我走出这么远,我可以帮你的。”
“我在,如果让月儿再沾染血腥,便是我的不是了。”梅长青眯着眼,眉眼里尽是笑意。“我们连夜赶路吧,等到天明的时候,便可以到白水关。”
到了白水关,便是大梁境内,便可以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好好的,安稳的睡一觉。
“这来回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不知道京师那边如何,想必应当也入冬了。”白依阑说道,“不过在北国穿的这些衣服,到了京师,应当也不会觉得冷,反而还会觉得热哩。”
“若是去南诏,将会更热呢。”梅长青说道。“应当很快就可以安定下来了,我便带你一起去。”
“那样更好,希望不会像在北国这样,有这么多的事,你说是不是。”白依阑瞄了一眼梅长青,脸上带着俏皮。“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等天亮的时候,可要到白水关,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梅长青点了点头。白依阑的轻功不如梅长青,但是有内力撑着,也勉强能赶上,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远处一点黑线,便是白水关。白水关平日城门紧闭,白依阑和梅长青到城下的时候,立刻便有哨兵发现,手中握着长枪。
“什么人?”
“大梁鹤望侯。”梅长青说道,掏出腰牌来,守关的军士下来查验过,才放两人进去。进了白水关,便感觉到与北国截然不同,虽然穿着相差无几,但是白水关内,却是一副另外的景象,就连风也温暖了许多。
白水关的守将是一位老将,原是他们的前辈,梅长青不想麻烦他,特意叮嘱士兵不去通报,两人找了客栈住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高手,就算是武艺再高超,也不可能在白水关驻兵眼皮子底下翻进来。想到这里,便觉得心里都畅快了许多。
北国的商人未至,客房空出来许多,白依阑和梅长青进店的时候,店里还有许多空房,在白水关休息一日后,便返回金陵。
白依阑已经很累了,躺在床上便睡着了,印象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那颗珠子就在她的手边,散发着莹莹的光泽,等她刚伸手去触碰,便听见海浪的声音,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人跃起,一口獠牙冲着她的脸扑过来。
一下惊醒,哪里有什么獠牙,只看见梅长青的脸,梅长青刚刚卸下了面具,朗如明月的风姿,哪里是面目狰狞。自己当真是做噩梦了。白依阑撑着头,让脑子多少清醒了些。
“我睡了多久?现在是几时?”
“现在已经是巳时了。”梅长青说道,“你该吃些东西了。”他将手里的点心撂下。
大梁虽然暂时太平,但是路上还是有人行色匆匆,拖家带口,似乎是在逃难。白依阑不由得放缓了马缰。“他们这是?”
梅长青不答,只是信马走在前面,白依阑也不问,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虽然看着他们衣衫褴褛,但是也帮不了他们,只得跟上梅长青。梅长青没有易容,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难免被人多看几眼,虽然大梁人人皆知璧玉公子之名,但是却鲜少人见过本人,也无人认出来。
大梁官道上设有驿馆,专供人休息歇脚,从白水关走到兰陵,经过了三个驿馆,花了两天的时间。兰陵比白水关要富庶许多,街上行人也熙熙攘攘,酒旗招展。虽然是初冬,但是小贩在道路两侧摆摊,两人牵着马,走在路上,仍觉得拥挤。
忽然听前面有人喊避道,街上的人纷纷闪开,几匹马疾驰而来,闹市纵马,如此当真是跋扈。白依阑和梅长青牵马避在两侧,就看见马上的人锦衣华服,金鞍玉辔,想必是世家公子。兰陵素有世家公子出自其中,这些人明显便是天之骄子,目中无人。
“让开。”为首的那个人抽了一鞭子打在避让不及的小贩身上,虽然隔着棉衣,但是那小贩明显吃痛哀叫一声。他们的马极快,街道人又多,避让不及,眼见马蹄就要踏在一个孩子身上,白依阑想要冲上去。梅长青已经飞身过去,将那孩子从街上抱起,落到街边。
那些纨绔子弟被迫勒住马,不悦的看了一眼梅长青。“哎,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挡我们。”
梅长青根本没有理他,他怀里的孩子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孩子的母亲从人群里挤过来,见到孩子,脸上也挂了泪,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对着梅长青千恩万谢。
那些纨绔子弟竟然不识得梅长青,反而得寸进尺,翻身下马,提着鞭子走到梅长青跟前。“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
梅长青站起身来,他穿着白色对襟,袖口领口用浅蓝纹绣着飞鹤腾云的图案,只是这些纨绔子弟有眼无珠。梅长青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转身,走到白依阑身边来。
“我们走吧。”梅长青低声说了一句。白依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那为首的公子哥刚想喊,便被他后面跟着的那个制止。“刘公子,我觉得这人来头不小,不如从长计议。”
“从长个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是谁。”姓刘的公子哥啐了一口。看向梅长青和白依阑,“那小娘子倒是好看,比红袖阁的玉颜姑娘还好看。”
“这兰陵城,只要刘公子一句话,谁敢不听您的啊。”在旁边的人溜须道。“不过刚才那小子好生厉害,刘公子若是贸然上去,恐怕会吃亏,不如多叫些人来保险一点,到时候那美人不是您的。”他倒是有些眼光。从梅长青刚才的身手认出来,他并非常人。
这些纨绔子弟,大多是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聚在一起,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城中大多人敢怒不敢言。白依阑一路走过来,便知道这里深受其害。
“陛下说召寒门有学之士,为何这里却不曾有会试。”白依阑说道。之前梅长青6已经说过,慕庭深想要整顿朝堂,也要举行会试,可是这兰陵城却未曾听到有议论会试的。
他们在外面又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听人隔着门缝回话。“老爷现在忙,不见客,二位请回。还有,若下次胆敢直呼老爷名讳,便莫怪老爷不客气。”
“我倒是想知道他怎么不客气。”梅长青说道,掏出印信来。“回去告诉刘温良,鹤望侯梅长青来访,不知道他还忙不忙。”
那家丁虽然不认识印信,但是听到鹤望侯这三个字,腿脚也利索了,不到半刻钟,便带话回来了。“侯爷,老爷请您进去。”
之前梅长青来兰陵的时候,刘温良曾经亲自接待,自然是认识梅长青的。刘温良身居太守之位,也不算是不尽责,只是太过于徇私。
从门口走进院子,白依阑便多少惊叹了一下,虽然这院子布置陈设不如相府,但是已经十分阔绰,尽是嶙峋怪石,名贵花木。冬日里便让下人用棉被将花枝都裹了起来。
穿过正堂,便见到刘温良身坐高位,他与魏江桐年纪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魏江桐高大,感觉身形佝偻,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一些,一双眼睛透着精光,见到梅长青,忙从座位上走下来,迎上梅长青。“侯爷怎么想起来到兰陵。”
“只不过随意走走,太守这架子,摆得还真大。”梅长青笑道。
“这个,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让侯爷见笑了,下官这就教训那些奴才,还请侯爷不要见怪。”刘温良施礼道,看到了白依阑。“这位小姐是......”
“丞相的三千金,白依阑。”梅长青介绍。
刘温良眼中明显一亮,也向白依阑施了一礼,“这位便是陛下赐封号的那位明月郡主,下官失敬,不知下官送去的礼物,郡主可还喜欢?令尊身体可好?”
白依阑其实根本不记得这个兰陵太守送了什么礼物,略略应声。“家父身体还好,太守认识我的父亲?”
“下官述职的时候,曾经见过几面。侯爷同郡主一起莅临寒舍,下官实在是荣幸之至,下官这就命人收拾客房,招待二位。”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太守了。”梅长青说道。下人泡了好茶,端到梅长青面前来。梅长青手托着茶碗,“在下此次来兰陵,在街上听闻了一件事,特来想问问太守。”
“侯爷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闻贵公子闹市纵马,强抢民女,不知是真是假。”
“绝无此事。”刘温良急忙否认,“恭儿从来都恪守本分,不敢犯禁,怎么会干出这样丧尽天良之事,侯爷莫要听信谣言。”
刘恭在白依阑哪里碰了一鼻子灰,按着被打肿的腰,扶着墙走到院子边上,碰见了自己的小厮,那小厮端着酒坛子,见到刘恭这般模样,明显愣了一下。“少爷。您这是......”
“闭嘴。”刘恭怒道。“那娘们真厉害,看我告诉爹,不扒了她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