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在一起这几个月，他从来都没有跟她提到过他的家庭。

他突然跟她提到他的父亲，她有些意外。

她知道他的世界一直都是隐蔽的，他不准别人深入探究。

她望着他，微微恍惚。

腾祈慎因为父亲而勾起了一丝伤痛，难得让悲伤蒙住了他向来精明漆黑的眸子。“当时我并不明白父亲说的话，我只感觉到，父亲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我想一辈子都在父亲的呵护中。”

这个时候的腾祈慎不再是人前温文尔雅却满腹心机的商业神话，亦不是人后毫无感情、冷血阴鸷的残忍恶魔，他就像是一个孩子，拥有无公害的脸庞，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

让人禁不住想要轻轻捧住他的脸，给予他抚慰。

夏楚乔并没有这样做。

“那是爸爸对一个孩子的期许。”她缓缓地道，“他知道他无法一辈子都陪伴着你，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够成为傲视天下的人，然而高处不胜寒，他想要你现在就学会无所畏惧。”

腾祈慎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发现，她从机场回来以后，他就经常这样做……时不时啄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唇。

她能感觉到这是一种疼惜。

只是，她分辨不清这是真，还是假。

“你的确是个心思细腻的聪明女孩。”离开她的唇，腾祈慎不舍般深深注视着她。

夏楚乔与他四目相对，回答，“我只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想。毕竟，没有一个父亲会不对自己的孩子有期许，只是，你的父亲比一般的父亲要更期许自己的小孩，这或许是因为你父亲本身就站在高处的原因。”

目光移开，仿佛回到了现实，腾祈慎的黑眸底倏然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和清冷，看着高耸的帝国大厦，他淡声道，“未来，我一定不会像这样期许我的孩子，灌输这种并不正确的想法。”

夏楚乔有些不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腾祈慎幽幽地道，“以前看似把父亲的话全都忘掉了，没想到在父亲过世之后，他突然发现，他说的话竟牢牢地印刻在了我的心底，于是，在有一天我得知是陈升迫害了我家的时候，我终结了我天真烂漫的童年，开始遵循着父亲的期望去走……”腾祈慎沉痛地皱起眉，“但这条路真的很难走，为了达成父亲的期许，我只有在这条路上不择手段，而每当我遭遇艰辛想要放弃的时候，父亲的话就像一道枷锁，一记鞭挞，逼着我必须往前走，就这样，我消耗掉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黄金时光，去做了一个成功却孤僻的人。”

夏楚乔感到震惊。

她一直以为腾祈慎引以为傲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并不喜欢。

他这样善于算计，做事占进先机、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透露，谁又会知道他其实厌恶他现在的生活呢？

不知道为什么，夏楚乔替他感到忧伤。

“的确，如果不是你父亲曾经给你灌输过这样的期望，你现在的人生或许不是这样。”夏楚乔把头轻轻靠在了腾祈慎的肩膀上，如实地表达心底的看法，“如今你看似已经拥有了一切，但这些年你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因为在达成你父亲期望的这条路上，你失去了太多，以致你甚至不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