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龚颇有些城府，虽不喜傅玉，但也还是淡淡地答了一声：“进林子了。”然后转对许错道：“刚才卑职的人回报，对方那批人缩小了圈子，就在左近。为防打草惊蛇，卑职的人都后退了，周围林子又密，下面再想查探对方的动作也就难了。”

许错看了看天，问道：“沈候长有什么应对之策？”

沈龚道：“咱们得先撑过这一夜，待会儿进林子，先一起走，然后分开，许掾佐你护着傅公子，让窦爷跟这位富伯一起走……”

阿富阴阳怪气地拦道：“这可不成，老奴一步也不能离了我家小郎。”

这个时候最怕有人推三阻四，许错和沈龚都皱起眉，窦昂则嘿嘿笑了两声，揶揄道：“你都一把年纪了，离了傅公子你自己不会活了？”

阿富怪眼一翻，道：“你们一路上嘀嘀咕咕密谋了好久，现在小郎和老奴分开，谁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

傅玉一面担心哪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敌人，一面又怕许错他们加害自己，两相权衡，总觉得近在眼前的许错面目更为可憎，也更为可疑，便紧接着道：“富伯，许大人他们怎会害我？这不是遇到了恶人，许大人他们在想法子么。”语气抑扬顿挫，满是讥讽的味道。

阿富道：“从头到尾，老奴哪只眼也没看到旁的恶人，倒是眼前这几位，行事鬼鬼祟祟，处处瞒着咱们，颇似恶人。”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格外气人。

窦昂又觉愤怒，又觉可笑，对许错道：“你们大梁的官宦子弟是不是也这般自以为是？”

许错苦笑道：“半斤八两。”

傅玉听他们当面讥讽自己，再也不顾太多，立刻回嘴道：“不知是我傅玉自以为是，还是你们几位自以为是呢？设身处地想想，我们主仆二人的命在你们手里，你们只说为了保我们，然后自己忙活开来，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我们怎能不起猜疑？就说在馆陶时，许大人明明答应送我去卢龙军，结果呢，许大人一刀斩了一个卢龙军的将军，然后率人三下两下把卢龙军给收拾了。”

窦昂心想：“若不是你们把卢龙军引来，哪里会有那么多事情？”张嘴要骂，却被许错伸手拦住。

傅玉气焰见涨，又道：“这事且不提了，卢龙军没了也就没了，只要把我送回家去就成。可许大人又装病，在馆陶躺了好几日，这才上路，路上又走得能多慢就有多慢。这眼看就到德州了，你们又说有人来害我，可恶人究竟在哪儿，却又没个准话，然后就要让咱们天黑了进林子，且要让我和富伯分开，这荒郊野外，又是黑了天，你们这样做，我怎能放心？几位大人，我傅玉年纪岁虽小，可也知道说话办事得讲一个理字，却没见过你们这样蛮不讲理的。”

这一番话说完，连沈龚都觉得光火，道：“许掾佐，天一黑咱们就得动作，可没有跟这一老一小扯皮的闲工夫。”

许错终于失去耐心，目中杀机毕露，冷声道：“傅玉，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不驳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只问一句，你还要不要我送，不要的话，我现在就回大梁，若要我送，就请你把嘴闭上，按我们说的办。”

阿富抢先答道：“那许大人就请自便好了，反正离德州不远，老奴自能送小郎回家。”

傅玉嘿嘿笑道：“富伯，有话好好讲，许大人送了咱们这么远，总算没害咱们，好歹也应该请人家回家坐一坐不是？”

阿富道：“小郎你还年小，不识人心险恶，他们一路上没害咱们，那还不一定有什么用意呢，你现在再瞧瞧，这不就被老奴问得哑口无言了么！”

许错暗骂了一声“不可理喻”，于是恶狠狠地道：“老伯，我送的是傅公子，不是你。你把嘴闭上，让傅公子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我送。”

阿富却不闭嘴，嚷嚷道：“小郎，你可瞧见了吧，驳不过我了，他们就来吓唬你。许大人，你还有什么招数，一并亮出来得了，我这把老骨头奉陪便是，别跟我家小郎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