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走后,整个升平坊的热闹声又渐渐大了起来,只有蒲熙亮一个人一直在纳闷,怎么陛下见了那黄玉却是说那只是块极为普通的黄玉呢?不能啊,咱可是把玩多时的了,那手感应该错不了,莫非真的是某看错了?总不能那么多大佬的眼光都有问题吧?有心打听,可他品级实在太低,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要真的是自己看错了,没的平白落个笑柄,被人耻笑没个眼光,将普通的黄玉看得如此之重,莫非是穷怕了?还是舍不得?因此只能暗中决定日后再差人去关外多方打听,兴许还能再找到一块呢?
蒲熙亮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的,关外哪里有田黄?退一万步,即便是有,以后世举国上下都疯狂的找石头的情况下都没再能发现其他地方有田黄,他只派那么三五人就能找到?而且关外地方大了去呢,可以说从秦皇将七国连起来的长城之外都可以算关外,从西到东,纵横万里,光闷头走路都要走死个人。
整个晚上,王况就都跟了老魔王他们几个屁股后头一桌一桌的敬,老魔头既然摆明了立场要挺王况,自然总是要将他一一介绍给自己关系好的或者是自己的老部下,让他们以后看顾着点王况,而且,那些个品级高的大佬,现在可没把王况反在眼中,就说那据说是写得一手好字的诸老头吧,到现在连个正眼也没给王况,要不是老魔头领着,估计王况自己去敬酒的时候也只会用嘴巴碰一下酒瓯而已。
百来桌的酒席,有老魔王和老黑碳他们带着,几乎没人敢过于为难王况,都是由着王况浅尝辄止,否则王况怕是酒还没敬一半就要趴下了。可就这样,而且那酒也是被王况兑了水的酒,王况喝到最后一桌的时候,已经是晕乎乎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王况捱到好不容易每桌都上了最后一道菜,一钵整菌汤,囫囵整棵的菌寓意着伞的意思,上了这道菜,那就是告诉你,后面没菜了,送各位宾客们一把伞好回家去不被雨淋了。于是,宾客们还没吃够呢,虽然是个个吃得肚子溜圆,都冒到喉头上来了,就说那板鸭吧,一桌上两只也不够抢的,更别说什么剁椒鱼头,红烧牛肉等等了,甚至他们对那个看似是用清汤煮的菠菜都没放过,全一扫而光,边吃还边寻思,这菠菜竟然这么简单一煮味道也如此的好,赶明回去让自家厨子也这么做,却不知道,那可是用高汤浸的。也不知道金陵姜家是不是从孙铭前或孙二那得到王况的落脚消息,竟然托了一个商队又给林家捎了整整的一车来,而且时间赶得实在是巧,竟然是在宾客开始来的时候也同时送到,那些早来的宾客见到整整的一车板鸭,瞧着就不是长安之物,心中惊奇,怎么这林家竟似事先就知道今日要大宴宾客一样?竟然提早采买好了?莫非是这王二郎早就得了笔下的暗许不成?
舍不得走归舍不得走,但既然主人的逐客令既然已经下来了,总归是要走,于是便嘻嘻哈哈的各舀了一棵菌到自己碗里,吃完了,也不用告辞,直接走人了,就是想告辞那也得主人家有空啊?没瞧见林家几个和宣德郎都已经喝得昏天暗地的了?再说了,那么多人,也要人家招呼得过来啊。
等走到坊街口的时候,有些还清醒着的宾客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守着整个升平坊的坊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增加了许多,而且街口还有两队巡街兵就在附近来回的交叉巡逻着,沿着朱雀大街,每隔十几丈,还多了个提着灯笼的兵士在那站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皇上吩咐的,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没法在长安城内调动一兵一卒,所有的坊兵数量和巡街兵的数量以及什么时辰巡街兵该走到哪,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李世民也怕怕啊,真要闹出什么事来,还真能把大臣们一锅端了。
第二天,整个长安都在流传着有关王况的传闻,而王况和程处默尉迟保琳及徐国绪他们几个则窝在林府,嘀嘀咕咕的分析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原本以为臭老酸会死扛着护短的,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不由得程处默他们不起疑心起来,而王况呢,总不能说长孙无忌就是个好官吧?也就由得他们在那猜东猜西的,自己则躺在躺椅上舒服的晒着虽然是仲夏但并不强烈的上午的日头。
王况被任命为宣德郎的日子,注定要在林家的族谱上记载下浓浓的一笔,林老太爷注定要成为林家至少三四代内引以为豪的人物;这一天的一整天,也几乎是差不多属于王况一个人的舞台,从早上仨老头堵殿门开始,一直到晚上的林府宴会散去,几乎都是离不开王况的名字,被人提得最多的也是王况的名字,也就是从这天开始,王况的名字开始在长安的各街各坊流传开来,这几天里,整个长安,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新任宣德郎建安王况。所有能打听到的有关王况的只言片语都能很快的迅速被人传播开去。
王况很郁闷,这个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他就想着安安稳稳的先闷声发大财,但事情的发端却是程处默几个,要不是他们回去鼓动,或许程知节他们也不会去朝堂上堵人,对王况的任命也就不会这么突然,即便是任命了,应该也不至于到宣德郎上,跳得太多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也恰恰是因为这个任命太过突然,突然到和程家和尉迟家的四个小子一起得赏,也才会有老魔王他们图方便带人过来的举动,也才会惊动李老二。
恐怕,自己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随时都要防着会有人暗中盯着了,幸好,田黄还不为人所知,谁会知道自己大老远的跑福州郊外去买地为的是地里的石头呢?只不过,保险起见,买地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推迟些,因为只要自己一动,铁定就会有人盯着寿山村那块地不放。这个世上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诚心要破坏的话,哪怕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会干的。
这事情怨不得程处默他们,他们全都是为的王况好,又不知道王况心中的真实打算,而且,程处默他们也不过是充当了一回导火索,整个事件的火药桶可以说自王况和黄良一起商议着要借长孙皇后的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立了起来,今天这个导火索点不起来,明天总是会有另一条导火线出现,不过就是程处默他们引爆的恰好是最大的火药桶罢了。
不过,让王况有些搞不懂的是,不是说商贾不能为官么?怎么任命起自己来竟然没一个人反对?就好像他王况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商贾勾当一样。
“切,二郎别看你奇闻趣事听得比某等多,可这朝中之事啊,那也不是市井中能听到的。”程处默抢过王况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瓯,学了王况的样子,将茶瓯送到鼻孔下嗅一下,又挪远了,再挪回来嗅一下,这才浅浅的抿了口:“奇了怪了,这茶也没见二郎怎么整啊,就那么揉揉炒炒,味道倒也不同了,只不过瞧着那茶叶还像是没熟的样子,要不是二郎整的,就这么让某喝,某可是不敢的。”
这时候正是春茶上来的时候,其实在长安已经晚了许多,要是在建安,这时候已经是日头大得能毒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茶叶可采。正是那天大宴会后,第二天王况还是觉得头疼,即便是早上一起来就强忍着吐硬灌了一瓯酒下去,但以前从来没喝过这么高的,所以以酒解酒的效果并不明显,就随口说了句:这会要有杯新鲜茶就好了,刚好被得了李世民赏又许了一天假刚认了干亲的小六子回来听到,知道皇庄里有种了几棵茶的,就去摘了来,皇庄的人都认得小六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随他摘了,反正这茶种着就从来没有人摘过。
见了有新鲜茶叶,王况除了捣了些汁和着蜂蜜水喝了下去,瞧瞧还有多的,喝多了煮的茶,他也是有点怀念后世的清茶来了,便就着往日煮茶的小泥炉,支了个小铁锅揉炒了起来,真正的制茶工艺到底该怎么样,王况只知道个大概,好在以前自己不是没炒过,炒得虽然不好看,但味道还是可以的,炉温并不高,王况就直接用手,一边轻揉着,一边翻炒。事实上,别看这时候的人喝的茶是煮的,但那还是用炒好了的茶叶来煮,不过就是这时候的炒制过程比较长,发酵时间长点罢了,这样炒得的茶应该是归到红茶一类里去,并没有像王况这样低温炒制的,等王况炒完,茶叶干了却还是绿油油的,一转头才看见程处默正捂着尉迟保琳的嘴巴瞧他炒茶瞧了半天了。结果一喝,果然解腻,所以就有了程处默后来四处去寻新鲜茶叶来给王况炒,不然就凭那一点点,一两天就喝完了。
程处默也还打过这种茶叶的主意,却被王况泼了一大瓢冷水:“这茶只要会炒茶的,一眼就瞧得出来是怎么来的,更何况,大家都喝惯了煮茶,像这样泡来喝的怕是没多少人喝得惯。”想想也是,已经有了辣椒,有了璃窑,而且王况还说过得几年应该会出一种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的水果来,也就作罢了。
程处默这时候喝的正是王况炒的茶,这是最后一壶了,炒得的几两茶全喝光了,当然王况可没忘了小娘子,偷偷送了些过去,程处默和尉迟保琳也没忘了各自的老爹,都送了一小撮过去,所以才会喝得这么快。至于秋茶要不要炒点,王况还没定下,这些年里,他已经很习惯喝放了盐,放了芝麻和花生,桔子皮等一起煮的茶了,又解渴又解饿,还香。
“二郎你且想想,建安的富来客栈是谁的名下?”见王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急不可耐的样子,程处默装模作样了一会,反而是沉不住气,先问起了王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