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医院的沉寂(1 / 2)

 我在医院的走廊上一直坐着,看着对面洁白的墙壁,突然觉得心口好称重。天已经亮了,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病人,家属,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节奏,没有谁会在乎在这一刻的哪个病房是否有人逝去,更没有人在乎有谁在生活的边缘里徘徊试探。

谁的生活不是一团糟,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呢,哪还有别的心思去关心无关的人呢?

我静静地待在原地等着妈妈,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都想哭,要比早上坐在计程车里的等待更让人焦急。突然感到有人在后面用力抱住了我,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手,纤细的手上依然带着已经带了快三十年的钻戒。

“妈”,我转过身子抱住了妈妈,所有的委屈终于有了可以释放的地方。

“小如,委屈你了,我来了”,妈妈摸着我的头,指尖的温度让我心安,“妈妈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她哭的样子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他们争吵着要离婚的时候。

“我去看看你爸爸。”妈妈说着就站了起来,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柳望和他妈妈趴在爸爸的身上哭,他们已经为爸爸换上了寿衣。妈妈在看到他们后就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我能感到妈妈真的想去看一眼爸爸,可是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她已经没有权力去像以前一样陪伴在爸爸的身边,他现在的妻子和孩子才是爸爸的家人。

他们曾经一起共度了人生中最美好、最艰难的时光,但是到最后,却只能做彼此的局外人,就连一个拥抱的权力都没有,这种感受真的很心酸吧。

我看着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缓缓地走上前,把手搭在了那个女人的肩膀上:“节哀吧。”我没有想到妈妈会安慰她。

他们母子一起回过头来,看着妈妈,都愣了一秒钟,“阿姨好,你来了。”柳望先开了口,场面也不那么尴尬。妈妈向柳望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虽然柳望的妈妈给我的印象极差,但是柳望却一直让我觉得他很懂事,从不会咄咄逼人,更不会让别人在任何场合里有所尴尬。

“你来了,他已经走了,你陪陪他吧。”李艳艳低声对妈妈说,然后慢慢起了身,走到了病房外,柳望也后脚跟着出去了,把病房留给了我们。

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妈妈,还有爸爸。就像小时候一样,三个人,稳定的三脚架,爸爸永远是挑大梁的一个,可是现在却躺下了。

妈妈走到了爸爸的身边,仔细地整理了一下爸爸的头发,含泪看着爸爸的脸,对我说:“小如,你知道吗,你爸爸最在乎自己的发型了,说那是一个人的精气神,不能乱。”我看着妈妈和爸爸,突然感觉鼻子好酸,他们一辈子到最后却是生离死别。

妈妈之后就这样一直看着爸爸,什么话也不再说,静静地坐在爸爸身边,好像爸爸只不过是太累了,睡着了,过一会他总是会醒来的。

就这样,我安静地看着他们,一直到护士和柳望他们走了进来。

进来的护士说:“不好意思,很抱歉,请家属节哀。现在按照医院对病人遗体的处理程序,我要先清理一下病人遗体,然后会送往太平间进行暂时存放,你们需要去办理相关的遗体保存手续,另外麻烦你们去清点一下病人的遗物,好了之后,就可以根据你们家属的情况去火化了。”

“嗯,谢谢。”妈妈起了身,把空间让给了护士。我这时候才看到爸爸身旁的所有医疗仪器早已经被撤走了,可能是我在走廊的时候撤走的吧吧,我都没看到。

我们跟着护士后面,一直送爸爸到太平间。与此同时,另外一名病人身上盖着白布,也被送进了太平间,门外的家属眼角都是红肿的,一边抹泪一边伤心的哭:“我的孩子,你让我一个白发人怎么送黑发人啊!”。

我低着头,转了过去,我一个女儿,黑发人送白发人都不好受,她的滋味肯定比我难受多了。

柳望根据护士的指示去办理手续了,我们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他。又是三个人,又是一场寂静,却更加难熬。

我,妈妈,还有李艳艳,三个人,两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