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平，周长叹一声，开始慢慢道来。

山东大战之后，余深河挣扎带伤赶回京，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军中早已将江一周和余深河都报了阵亡，给他们家里也安排了抚恤，甚至还有几位大人特意给余江两家写了挽联。既担心自己没死给家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也怕自己这副摸样无法见人的余深河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投奔了老同袍们，暂住在周洞天家里。就在那几天，他们整理张将军的遗物时，发现了黄子君写给许平的情信，还有张承业写给黄石帮许平说话的信件。这是余深河才知道那时的那个小姐，竟然是黄石家的千金，金家的新媳妇。联想到金神通如此猴急的操办婚礼和许平出奔的时间，这帮长青营的老兄弟们一致认为许平遭受了陷害。余深河积极筹备着，准备找机会向侯爷去说理，澄清这一切。不过没他没料到的是，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向他和他的兄弟们袭来。

那晚，闯王登台拜许平为大将军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天子听闻大怒，原本许平只是出战不利，畏罪潜逃，可现在分明是谋逆，十恶不赦。本来因为许平出走而引起风波本已平息，现在却掀起悍然大浪来。

在天子的责令下，刑部，新军军法司都开始大规模的调查许平谋逆的案件来。特别在金求得参谋长亲自过问后，一件件牵连案件都被挖了出来。

许平行军路过德州，纵容军士入城吃喝嫖赌，扰乱地方，致使士气糜烂，遂有大军之败。

许平进军山东之时，竟然出兵为私商转运货物，中饱私囊，更有克扣军中粮饷，致使军心散乱，有负皇恩。

许平为先锋官时，欺瞒长官，天良泯灭，杀良冒功，致使山东生灵涂炭，赤地千里。

如此种种，许平之罪，罄竹难书。

结果御批之下，一股血腥之风扑面而来。营官张承业，吴忠既不阻止恶行，事后隐匿不报，俱有重责。张承业阵亡后的世职被减了三等，只是由于镇东侯的力保，才没有更多的责罚。而吴忠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被革职查办，入了大牢。曹云、余深河等于德州欺压商旅，助纣为虐，实为恶贼心腹，夷灭三族，以儆效尤。其他营中将兵，也多有责处，长青营，山东之战剩下的千总以上将领为之一空，把总也替换了大半。就连侯爷和新军诸位重臣也屡屡上书自责请罪，京城之中，许平这名字宛若当年的大疫，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余深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灭门之祸就这样加在自己身上，人几乎发疯。而后这些侥幸留住一条命的旧部，又听到新军中传来的风声，金家算是跟许平卯上了，大部分人赶忙与许平划清界限，只剩下最后几个胆子大的连同余深河一起连夜逃出京城。在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之后，一路流浪到许平所在的河南来。

“老贼！”许平已经怒发冲冠，手上的关节因为握拳用力过度，开始咯咯只响。他大喝一声，立刻跳起来，抓起自己帐中案台上的一本书，扔在地上。

“余兄弟，周大哥，我许平对不起你们，但是你们要先看着这个！这是闯王都有的东西，这这才是我们山东之败的原因！”

周洞天捡起书，翻了几页，大惊失色。

“这是参谋部的……”

“是的，新军中能看到如此全本的进军计划，能有几人！可有人就将这计划给了李闯，给了季贼！”

这冲击来得太大，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有事情因我许平，一人而起，我对不住长青营。但是，只要我许平一息尚存，我就要替张将军和兄弟们讨还公道。我许平已经是个死人了，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拿老贼之首去祭奠兄弟们！”

说道这里，许平顿了顿，拉低了声调。仿佛是特意说给周余两人听的。

“哪怕要把当今天子拉下马，哪怕辜负了侯爷的救命之恩，哪怕……遗臭万年。”

说完，许平站了起来，向周余两人又深深一拜。

“和你们一起来的兄弟们，先在我这里住下，休息几天之后，我送你们去南方，或是去南洋，远离这是非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