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昆试图调匀呼吸,却不想呛出一口血,顺着栏杆颓然滑坐。他艰难的仰头,努力抬手,向四周侍卫摆手,阻止他们要合力剿杀裘振的意图。

啟昆的手无力的垂下,目光依然落在裘振的面上,他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话来:“爱卿真是好……”话音未落,便不可自抑的咳嗽起来,呛出的血沫子沾在他的下颌与脸颊上。刚才还威然如神坁的天下共主,此时已是命悬一线了。

裘振略微垂下头,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缓缓言道:“陛下于我实有知遇之恩,跟随陛下这段时日,也知陛下是为贤主。奈何我本是天璇国君麾下死士,不愿看到故国亡国,此生惟愿故国长安……”

啟昆瞪着裘振,不知是失血太多,还是烈日太过刺眼,他竟觉得原本熟悉的裘振,像是个陌生人。好一阵子之后,他才重重的叹息一声:“天下能者无数,如你这般忠勇之士,却是少见,”一句话未说完,他又再剧烈咳嗽起来,待于暂且喘匀了气,才又似是惋惜、似是自嘲的摇头开口:“罢了,天意如此,你,走吧……”

众将官向着啟昆与裘振又压上了两步,此时此刻,无论啟昆说了些什么,他们都已听不进去了。在这一众文臣武将眼中,裘振已不是被啟昆视为心腹的客卿,也不是能征善伐的战将,如今的裘振,不过就是一介谋刺天下共主的刺客!

啟昆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众人,他阻止不了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但他依然虚弱的向裘振招了招手。裘振迟疑片刻,起身走到他身旁跪下,略一犹豫,伸手扶啟昆稍稍坐直了些。接着撕下半截自己的衣摆,捂在了啟昆胸口的伤处。

裘振望着眼神已呈灰败之象的啟昆,眉峰蹙聚、薄唇紧抿,似有话要说,而最终却是一语不发。

啟昆抬手握住裘振的手腕,片刻之后转头看向一侧的侍卫,原本已涣散的目光,又再渐渐坚定起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开口:“裘振爱卿,仍是当今天下的真勇士,尔等不得为难于他,由他,去吧……”

此言一出,臣子、侍卫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无不咬牙切齿的瞪视着裘振。一干人等异口同声道:“陛下!臣等不敢奉命!”

啟昆却不再看众人,凝视着把持着自己,眼中微现泪意的裘振,长出一口气后,露出浅淡至极的一抹笑意。他叹息一声:“天意如此,天意如此,”随后一口鲜血呛出,数点殷红溅上了裘振的前襟,啟昆用劲推开裘振,提气喝道:“你,走吧……”

裘振直身站定,扫了眼围住自己的武将、侍卫,那些人眼中满是要把他挫骨扬灰的恨意。裘振握紧手中那柄墨黑匕首,迈步走向观战台的一端。然而,他才刚一抬腿,跟前一名满面虬髯的校官,已抬手挥刀斩向他的面门。

校官此举如同是往热油锅中落入了凉水,他的数名同袍如大梦初醒般,齐齐拔刀在手、不要命似的与裘振缠斗起来。论拳脚功夫,这些将官显然不是裘振的对手,只是此刻皆尽红了眼,也顾不上这许多。

裘振不欲伤人,果断出手击退数员武将,闪身到了观战台边缘,甩手打出一枚响箭后,纵身跃起后不偏不倚的落到下方的马背之上。那战马受惊扬蹄嘶鸣想要将所负之人甩下地去,却被裘振一勒缰绳给制住了。观战台上呼喝声此起彼伏,台下兵士虽还不明就里,但已依令朝裘振围堵过来。裘振不再多作停留,双腿一夹马腹,倾刻之间已将追兵远远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