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国·王宫

宫苑中的花开得无比热闹,空气里尽是馥郁的香气。公孙钤跟着内侍转过苑中的小径,一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凉亭台阶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一袭素色广袖长袍的陵光,显得萧瑟颓然,莫名就令这满苑的花,都跟着失了生气。

公孙钤不由自主的,在一丛矮灌木旁停下。内侍看他一眼,恭敬的躬身言道:“公孙大人,王上交待不要人跟着,小的就不过去了,您请吧。”

公孙钤颔首为礼,轻声说了句,“有劳了。”接着,他整了整衫袖,自觉仪容得当了,才继续迈步前行,走到陵光跟前,躬身揖礼。

“你来了……”陵光微微抬起头,看了公孙钤一眼后,随手一指自己身边的石阶道:“坐吧。”

公孙钤依言,在陵光下一级台阶上侧身坐下,“王上出来坐坐也是好的,今日天气不错,王上可愿微臣陪着去花苑里走走。”

“孤王有些乏了,”陵光摆了摆手,又轻叹了一声,“你就跟这儿说说话吧。”

“是,”公孙钤颔首,略将身子坐直了些,“半月前,天玑发兵攻占了天枢的边境五城,不知王上可有看到呈递上来的奏报?”

陵光闻言,想了一阵,看公孙钤的目光有些迷离,“孤王有些日子没看你们的奏报了。你上回不是说天枢要跟各国通商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天枢主理通商事宜的官员,想利用玉衡国的故道,”公孙钤眉头微蹙,见陵光望着自己,便又解释道:“大约是天玑认为被觊觎了,便出兵警告,天枢索性把那五座城池赔给了天玑,暂时罢兵了。”

“打便打吧,横竖与我天璇无关,”陵光摆了摆手,并不为他国的战事担忧,他只淡淡的说道:“天枢的兵力虽然不比天玑,真打起来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

公孙钤想了想,轻声道:“王上,开通玉衡故道,于我天璇而言,是有大利的,微臣以为应该向边境增兵,万一天玑调转头来,也要攻打我国,提早应对总归不是坏事。”

“你与丞相看着办吧。”陵光再次摆手,仿佛不想再谈及此事。

公孙钤不由得皱眉,站起身来,肃然道:“王上,这天下眼看就要重起战火,微臣还请吾王振作。”

陵光仰起头望公孙钤,沉默了片刻后,垂下头看着脚下的某处有些发呆。

“王上,您想想裘将军,他若是还活着,必不愿见到王上这般模样。”公孙钤心中焦虑,不禁脱口而出,可是他甫一开口,便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犯上了。

陵光的手猛的握拳、过了一阵才又松开,只是他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

公孙钤心想那犯上之语,横竖已经说出了口,索性继续言道:“听闻裘将军对王上说过,唯愿吾王长享盛世。可微臣以为,这盛世,只能王上才能谋算。王上……”

“盛世,”陵光终于又抬起了头,他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苦涩一笑道:“孤王当初若不是想要谋算这天下,裘振何至身死?他在孤王面前自尽,必是觉得孤王做错了。”

“微臣却不这么觉得,裘将军若是不顾王上,我天璇国如今只怕真的与啟昆帝兵戎相见,能不能胜还为可知。裘将军为了王上能成就霸业,以身犯险将啟昆帝一举击杀,微臣想,裘将军是个重情之人,并非寻常死士。是以,”公孙钤说到此处,以手轻按在自己心口处,“裘将军心里一定是认为不能回报啟昆帝对他的赏识,又不愿负了王上的嘱托,左右为难之下,唯有选择一死……”

“他……的确不是死士……”陵光喃喃的说着,眼中染上了一层水气。

“裘将军的为人,想必王上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因为裘将军的死,自责至此。”公孙钤点了点头,凝视着陵光,“只是,微臣说句王上不爱听的话,若裘将军泉下有知,见王上如今这样,怕是真的要责怪于您了。”

陵光有些惊疑,他望着公孙钤,头一回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已经入宫有一段时日的臣子,他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会是这样吗?他,他当真会怪孤王?”

公孙钤直视陵光片刻后,才说道:“微臣并未见过裘将军,但微臣知道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裘将军将性命都交付于王上了,他必视王上为知己。”说着,他在陵光跟前单膝跪下,沉声道:“微臣还请王上念及裘将军,务必要振作起来啊!”

陵光有一瞬的恍惚,过了好一阵子,才颓然叹道:“当初,当初孤王对他说,有朝一日得了天下,必要还他们裘家一个体面。孤王还对他说过,待到那时,必要天下人皆知,他是将门之后,亦是孤王的手足之臣,便是兵权,孤王亦可与之分享……”

“王上既有如此承诺,那便不要再虚耗光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