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两清 沈晏的成长(1 / 2)

 如果不是曹淳奉母亲回乡,他连沈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无论是沈思齐还是吴怡,都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牵扯,就算是为了大局,为了太子,为了冯家,为了整个局中站在太子一边的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必须有人去出卖沈思齐,这个人也不能是曹淳。

无论是沈家还是吴家,都对曹淳有恩,结果曹淳毫不犹豫的就背叛了恩情。

可是这次是以宁氏的身份来探望吴怡,沈家关着门不让进去,就太过失礼了。

吴怡在二门里迎进了宁氏,沈思齐却没有迎曹淳,曹淳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像是没有觉察到整个沈家摆出来的对他无视抗拒的态度似的,自顾自的提着一个食盒到了沈思齐的书房外。

八两双手环胸站在书房外:“我说曹大人,我家二爷有事无暇招待您,这句话您是哪个字没听懂啊。”

“我和你家二爷的事,容不下你这个下人插嘴。”曹淳说道,这次事早就在曹淳的意料之中。

“你和我家二爷?早没你和我家二爷了吧,拿块肉去喂狗,狗还知道摇尾巴,下次见到你至少不会咬,可这人啊,你拿多少肉去喂他,下次见到你,该从背后下口,还是会从背后下口。”八两说道。

“让开。”

“不让!”

“好狗不拦路。”

“我是人不是狗!”

“八两,让他进来。”沈思齐现在算是最了解曹淳的人了,他这人自尊心极强,被这么骂还不肯走,怕是不会走了。

沈思齐在山东的书房比京里的书房小得多,布置却是差不多的,曹淳一进屋,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沈思齐看起来没变却也变了很多,而他自己呢?曹淳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是完全的变了,无论是嘴角还是眉心,都有了深深的法令纹,旁人说他冷峻依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脸上的面具已经跟皮肉联在了一起,摘也摘不下来了。

在这个世上,有资本保留自己本真的,也只有沈思齐这样的世家子了,家族亲人替他打造了一个完美的温室,让他不必经历过多风雨,而打破这间温室的,就是他曹淳。

只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低估这些世家,他们又用无比的毅力,悄悄的用温室把沈思齐围了起来,沈思齐——是个命好的让人嫉妒的人。

比起屋外自己经历风雨的松柏,人们显然更欣赏在温室里长大的牡丹。

他为自己用花朵来形容沈思齐,暗暗的觉得有些失笑。

“你是来这里发呆的?”沈思齐合上自己刚才在看的书,慢慢的整理归位书桌上的东西。

“我要死了。”曹淳坐了下来,抛出一个重镑炸弹。

“哦?”

“人若是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就那么浑浑噩噩的活着,也是幸事。”曹淳总算明白了恪王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如果洪宣帝架崩,新皇登基,他必死无疑的原因,那种日夜煎熬,明明知道自己掉落悬崖,手里握着的救命的藤蔓正一点一点的被坚利的石头磨断,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实在太磨人了。

他现在就是冯家跟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就算是他想收手,想要给自己留余地都已经留不了了,刀——是没有自主权的。

冯家的脏活,皇上的脏活,一股脑的全交给他做,在恪王死去之后,他像是迷途的旅人一般,他累了,他想放手,他想要退,可他退不出来,他早已经泥足深陷,抽不出腿,却要左右为难,像是永王,皇上想要永王活,冯家想要永王死,皇上想要就此罢手,不要把更多更脏的东西挖出来,冯家想要斩草除根。他应付的疲惫,一不小就就要死期提前。

他现在无比的想念少年时的那段时光,他跟沈思齐在老师坐下读书,沈思齐跑去骚扰萧驸马,他就在旁边偷偷的出着主意,如今呢——一切都变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圣上驾崩太子登基之日,就是我曹淳毙命之时。”

“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沈思齐眉毛都不皱一下的说道。

“是,是我自己选的。”曹淳说道,他后悔吗?再给他选一次的机会他会怎么选?他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想告诉你一声,我快死了,可我不打算连我的死都受人利用,替太子收买人心,洗白冯家。”

“你在我这里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寂寞了,我想有个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不要无声无息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曹淳留下那个食盒,“这食盒里是我这些年来的笔记,我留给你,你交给吴大人也好,自己留着也好,烧掉也好,全凭你自己,就当我还给你跟吴家的人情。”曹淳说罢,转身走了。

还?一本笔记能还情这些年的恩怨吗?

“我说错了,这只是利息,本金什么的,我要是有来世,我慢慢还。”曹淳走到门口说道。

沈思齐竟然有些想笑。

吴怡为了宁氏跟她说得话而有些烦乱,曹淳在预备退路了,他重修了祖坟,也修了自己家的老宅子,又用宁氏和曹大奶奶冯氏的名义,买了许多田产,在族里捐了祭田,也做了曹氏宗学最大的股东,他可以说是能做的都做了,他甚至在修祖坟时,偷偷埋了金稞子进去,只告诉宁氏一个人,做曹家退身之用。

宁氏本是内宅妇人,却也不是傻的,明白曹淳这是在以防万一,做最坏的打算,她也明确的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寻常,可是她却不能说什么。

宁氏说的还有京里的事,冯皇后选了冯家远支的亲戚家的女孩进宫侍奉,又挑了几家勋贵之家的女孩进宫,明显是为太子备着的,太子和太子妃尚未圆房,良娣已经有四个了,虽说都是孩子在一处玩,也自有凶险在其中。

“听说因为太子和太子妃太好了,经常一起嬉戏,耽误了学业,太子妃已经多次被皇后斥责,虽说只是几句难听的话,罚抄宫规之类的,皇后顾及着圣上和吴家,没有别的动作,想想够让人心凉的,难为玫丫头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居然都忍了。”

冯皇后已经被吴玫的强势和聪明所震摄,打算立威了,只不过碍于太子尚未登基,吴家势力庞大,这才只是薄惩。

“为人媳妇的,哪有不受教诲的,皇后也是为了她好。”吴怡可没忘记,曹淳是冯家的姑爷。

“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果然是母女。”宁氏笑道,“我那媳妇啊,若是有你的一半,我也知足了。”

“后族之女,自是不凡的。”

“她倒是真懂规矩,也真孝顺,我教她东西,她也认真学,就是少了灵气,到如今也算是一家主母了,若不是她能独挡一面了,我也不敢出京。”

“这就是难得的了。”吴怡说道。

宁氏被吴怡说得笑了,“唉,这男人的事啊,总不许我们女人去插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曹淳跟思齐怎么就不好了,你帮着劝劝思齐吧,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俩的事我也不知道。”吴怡摇了摇头,她不信宁氏真的不知道曹淳干了些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他们俩个也不是小孩子了,想来不会是因为谁多吃了谁一块糖生气,等到都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我跟你母亲,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她为了不进宫,硬夺了我已经换了庚帖的你父亲,我也不怪她。”

“进宫?”宁氏说的这些事,吴怡根本就不知道,她以为刘氏和吴宪是那种包办婚姻,顺李成章的夫妻,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宁氏的事。

“是,当年圣上一心想要你母亲进宫,牵制刘家,你母亲却不肯去跟萧皇后争宠,陷入后宫旋窝,刘家也是想全身而退,不想因为成为外戚而退身不得,这才苍促间寻到了你父亲,那个时候你父亲已经与我互换庚帖,定好了下小定的日子,却没想到由皇后亲自在宫里下旨赐了婚,这段事就再也没人提起。”

吴怡静静的听着,宁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一段秘辛呢?

“后来你外祖母为了补偿我,亲自作媒,我丢了探花郎,又嫁状元郎,嫁进了曹家。”宁氏说完这一段,表情晦昧至极,她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写了,若说这些年,她心里无怨,那是骗人的,可这又能怪谁呢?“宁家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了,曹家也只剩下曹淳了,我的孙儿们都还小,无论是什么恩怨,都是过往云烟了。”

吴怡这才想明白,她提起这一段,竟然是看出如今曹淳在寻退路,明显是想要举家退回山东,怕吴怡为了前情,报复曹家,所谓过往云烟,难道是想要恩怨两清?

“这恩恩怨怨,清是清不干净的,情份伤了就是伤了,只是这做陌路人,总好过做仇家。”宁氏又继续说。

吴怡明白了,也笑了,她这里能放过曹淳,沈侯府和吴家能放过吗?圣上能放过吗?只不过是坐等事态发展罢了,若是曹淳死了,她也不是那种对曹淳的妻儿下手的人,但是若是有别人下手,她也不会管就是了,陌路人?陌路人摔一跤她能扶,曹家——她是不敢扶了。

沈思齐回来时,吴怡的心思已经转到了九妹身上,九妹如今才十三,虽然古人早熟,历朝历代别说十三岁的太子妃,十八岁的太后都曾经有过,可这事放在自己妹妹身上,总觉得揪心。

“京中局势到底如何?”冯皇后敢这样不怕得罪吴家,难道是因为太子继位十拿九稳了?像是黄氏说的,刚过完河就要拆桥,难道后面已经没有险阻了?或者是说她只是想要吴玫难过,吴玫太子妃的地位是不会变的。

“从京里的信来看,有外祖亲自助阵,太子地位极稳。”

“坤宁宫的主人不是皇宫的主人,皇宫的主人在慈宁宫。”吴怡改了一句现代的戏词,“未移宫室之前,哪有那么多的极稳。”

“冯皇后若有武则天之志,刘娥之才,圣上也不会纳她为继弦。”沈思齐说道,“当日冯皇后进宫,我祖母还在,她抱着我说圣上给皇子们娶冯家的女人做后娘,怕得就是后娘太强儿子遭秧,怕只怕日后儿子们太强,后患无穷。”

女人看女人,看皇室,总比男人在紫禁城外看要强得多,皇家说到底也是一个大些的宅子罢了。

洪宣帝一直到现在,都在为找了个过于弱的女人,无法形成威胁的外戚买单。

“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九妹如今在深宫,太子还是个孩子,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太子是个有大志的仁君,最难得的是虚怀若谷,单论找夫君,九妹找他也算是珠琏碧合。”

“可是他是未来的皇帝,不是夫君。”吴怡说完还是叹息,可是这样又能如何呢,连刘氏身在京中都管不了的事,她在山东又能做什么?

吴怡心悬着京中的事,却没有想到没过半个月,都快掌灯了,沈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夏荷拿着灯进了吴怡的屋子,正在梳妆台前卸妆的吴怡吓了一跳,“夏荷,出什么事了?”

“大姑奶奶回来了。”

什么?一听说沈晏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正在耳房盥洗的沈思齐,脸都没擦干就出来了。

“你在屋里呆着,我去问大妹妹。”吴怡整了整衣裳,穿了家常的衣裳就去了沈晏住在老宅时的屋子,屋里屋外站了一群的陪房家人,几个贴身的丫头都站在屋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声伴着哭声的是砸枕头之类的棉制品的闷响。

“大妹妹,你这是……”

沈晏一见吴怡,哭得更响了,“嫂子!嫂子你要给我做主,他们刘家欺负人。”

吴怡赶紧到床边,拉了沈晏的手,“怎么欺负人了?”她一拉沈晏的手就看见手腕子上一圈的红印子,“谁打你了?”她环视屋子里的人,“谁打你们大奶奶了?你们这些人都是死人啊!由着大奶奶受人欺负?”

常嬷嬷在旁边也是哭,“二奶奶,您不知道,这刘家老辈都是好的,只是这阎王好见,小鬼难求,姑爷有一位宠爱了多年的通房名唤蓉月的,早就把一家子的下人全都给收买了,还有那个不晓事理的姨娘,竟在背后说只认蓉月是儿媳,旁人家的一概不认,大姑娘刚嫁进去,她们就时时处处的下绊子,在姑爷面前给大姑娘上眼药,大姑娘在家时哪里受过这个,自然是该责打的责打,该撵出去的撵出去,连太太都说大姑娘做得好,大姑娘刚把规矩立起来,蓉月就去挑唆姨娘就闹事,来来回回的四、五次了,昨个晚上大姑娘从太太那里回来,无意中听那姨娘在背后跟人说得不像话,上去就给了那姨娘一个耳光,谁想被大姑爷看见了……”

这事说来简单,也像是沈晏能办出来的事,吴怡再怎么叮嘱,沈晏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八成是没老实几天,就被那帮下人逼得直接用简单粗暴解决问题,刘四太太本来身子不好,又因为没有儿子没底气,见来了这么个能冲锋陷阵的,肯定乐得要死,沈晏是个怕人捧的,这一捧没准就做了出格的事了。

被那通房抓住机会,进一步争取姨娘,没想到沈晏这丫头还真够敢作的,居然敢打姨娘,激怒了身为人子的刘闵生,看沈晏这伤,怕是拉扯过她了,沈晏也有沈晏的法宝,东西一收就往娘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