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身世(2 / 2)

“如果不是如此,你母亲又为何如此的恨我,一直恨到将我女儿留到老大,嫁了个庶子为妻?你问问五姑娘,吴家的庶女嫁得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你甘心为妾,生下沈晏,难道是为了报复?”吴怡猜准了她的心思,这事倒也不难猜,满怀恨意不被承认的私生女,为了报复嫡出长姐,故意勾引姐夫,有了身孕,为的就是使沈、肖两家蒙羞,使沈家家宅不宁。

“不错,我就是为了报复。”清风说道,“我却不知道这世家大族,一个个嘴上说的惜老怜贫,暗地里却是一个比一个狠毒,我生沈晏之前,肖氏和沈老太太和谋,买通了产婆,要将孩子闷死在我肚子里,让我一尸两命,幸好天不绝我,让我的丫头无意之中听到了她们的阴谋,在生产之时,我闭紧门户,靠着两个丫头硬生生将沈晏生了下来,为了保我母女二人的性命,只得诈死出家,我如今孤身一人来到山东,不过是想要见我可怜的女儿一面罢了。”

“不对!”沈思齐摇了摇头,“我曾经亲耳听到过,为了给你安排产婆,侯爷和太太曾经大吵一架,侯爷他不肯让旁人沾手,亲自挑选的产婆……”肖氏跟沈侯爷夫妻恩爱了一辈子,吵架最多的就是那几年,对当时的事沈思齐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清风,你那个丫头可是叫雨霏的?”

“是。”

“沈珊的生母做丫头时就叫雨霏。”吴怡记得这么牢,是因为这名字太琼瑶了,被买通的不是产婆,而是清风身边的丫头。

清风又冷笑了,“二奶奶果真聪明,我当初要是有二奶奶的一半聪明,也不至于……”

“你在边城之时,生活可是无忧的?”

“那是自然。”

“你母亲去后,外祖又将你接进京城,想要替你安排婚事……”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这些是不是我跟我母亲想要的?她是堂堂回疆公主……”

“她若是被迫跟了外祖,又怎么会等了他那么多年……”说到底,又是一桩悲剧罢了,肖老将军故然有错,回疆公主的命运却早已经注定,大齐朝不可能让回疆和满州结盟,劫杀是必然的,区别只不过是劫杀的成功与不成功,公主被俘,进了京难道就有好果子吃吗?

可是你又能怪被父亲抛弃在边城,又名不正言不顺的进了京,居住在姐姐家里,满怀恨意的小女孩报复吗?

这又是一笔算不明白的帐。

沈思齐回忆起的却是自己父母吵不完的架,祖母挂在嘴边的贱妇,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肖家对不起她,沈家对她可算是仁至义尽,在他为数不多关于这位小姨的正面记忆里,无论是祖母还是母亲,对她都是极好的,换来的却是她大着肚子求祖母让她进门,让身为侯夫的肖氏,蒙羞。

“你既然已经死了,就走吧!不要再去打扰我大妹妹了。”沈思齐只想这个女人快点消失。

“清风,沈晏现在是快活的小妇人,你真的要把你的恨传给她吗?”在现在的沈晏眼里,她是生母红颜薄命的贵妾之女,被当成嫡女养大,受尽万千宠爱,因为家中有变这才耽搁了婚事,嫁的人家却是前首辅刘家,响当当的名门望族。

难道真的要让沈晏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肖家的外室私生女,为了报复勾引自己的姐夫,而自己视若亲娘的嫡母,故意不好好教养她,故意耽搁她的婚事,故意把她嫁到要伺侯两重婆婆,夫君不能考取功名不说,儿子也不可能出仕的人家吗?

有的时候真相过于残酷,谎言编织出来的幸福,也是幸福。

清风梗住了,“我——我原本只是想要离她近一些,听说她在刘家过得不好,如今刚刚有了身孕,我——”她再怎么满怀恨意,在京里兴风作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母亲,她想要见自己的女儿。

“四王爷知道你在山东吗?”

“侧王妃知道,她也是为了可怜我……”

“为了把山东的池水也搅浑才是。”吴怡最了解吴柔了,她让清风来山东,想必是料定沈晏知道实情,定要闹将开来,刘家、沈家、吴家的关系怕是要生嫌隙,就算是不成,也无非少了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清风罢了,清风见到了最落迫的吴柔,吴柔不可能放过她。

“也可以这么说。”清风脸上竟无一丝的失望,“只要她能放我出京,跟着我女儿,她有什么目的都不重要。”

沈思齐被这一连串的阴谋算计,惊得有些发懵,在他眼里娇弱的内宅女子们,竟然算得这么深远,自己的妻子吴怡也毫不顾及的把这些展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我让你见沈晏一面,你……”

“多谢五姑娘好意,我不可能出卖四王爷,如今我进了沈家老宅,就再没有了活路,还请五姑娘到时候赏贫尼一口薄皮棺材,一座浅坟。”清风说完这话,一只短弩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插进她的喉头,清风当场断送了性命。

待沈家的护院上了发射短弩的墙头,早已经空无一人。

就算是在电影电视里见过无数的尸体,有人真正死在吴怡面前时,那种冲击力绝非电视、电影所能带来的,吴怡只觉得手脚发僵,浑身不能动弹,沈思齐一把抱住了吴怡“别看,别看……”

“那短弩……”既然能杀清风,也能杀她或者是沈思齐,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处境这般凶险过。

“他明明可以在沈家外边动手的。”沈思齐带着八两在京中出入也不是一两年了,清风不认得八两,四王爷或者是吴柔派来监视清风的人却不可能不认识,他们却选择了在沈家动手,分明是示威,“四王爷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可怜世人竟为他所骗,以为他是难得的贤王。”

吴怡却觉得这事有可能是吴柔做的,可是清风原本是四王爷的人,在京里替他游走于内宅与后宫,收集情报,这么重要的人出京,虽说表面上是吴柔的主意,四王爷私下里不可能不知情,当着她的面杀掉清风这么狠绝的主意,吴柔有份,四王爷一样跑不了——

她也只想到这一层,就觉得肚疼难忍,她怀孕已经未满三个月,胎儿尚未坐稳,受到这种惊吓,竟然有流产之相。

“二爷——”她握紧沈思齐的衣裳。

“来人!请大夫!”

不管县城里的张大夫肯不肯出诊,都被沈思齐亲自给抓到了车上,马车一路急驰到了沈家老宅,张大夫臭着脸开了安胎药,“这女子有孕,头三个月紧关结要,最怕受惊,二奶奶说起来是金贵人,怎么会受到如此的惊吓?”

“是家里的马惊了,下人们没留意,这才冲撞了内人。”沈思齐心里有气,也只得随意寻了个理由遮掩。

“你们也不小了,孩子算这个是三个了,也该稳当一些了,做男人的要收收心。”张大夫见沈思齐给的理由敷衍,以为是为了内宅的事让吴怡生了气受了惊,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责备之言。

“是,是。”沈思齐索性将错就错,心里面却有了一番计较。

吴怡躺在床上安胎,听着医嘱一时一刻连床都不能下,连沈岱也被奶娘抱走,生怕小孩子不知轻重冲撞了她,只是听着夏荷说着外边的事。

只是听说沈思齐忙,虽说每天晚上必定要来看看她,跟她说会子话,等到她睡着了,沈思齐回了暂居的书房,灯一亮就是半宿。

白日里红裳寻了书本拿给吴怡看,也说些闲话,“二奶奶可记得龚家的婉如表姑娘,嫁到了梁家做四少奶奶?”

“知道。”龚婉如跟沈晏同龄,嫁得比沈晏早了两年,嫁得也不是旁人,是吴宪在扬州时的上司梁大人家的四公子。

“梁大人如今就要出任山东巡抚了。”红裳说道,“婉如表姑娘离咱们又近了。”红裳想起婉如,也是难免头疼。

“梁大人爬了这些年,爬到了巡抚,也要到头了。”吴宪原是梁大人的属下,仕途上却比梁大人要顺利,提起梁大人,吴怡总会想起自己家那个疯了的冯姨娘。

“你这丫头我当你在跟奶奶讲什么,讲的却是旧闻。”夏荷一进屋就听红裳在讲梁家,不由得笑了。

“旧闻?”

“你没听说吗?梁大人在浙江任上的事发了,乌纱都要难保,山东的这一任巡抚金印他还没接,怕是就要想办法保自己的命了。”夏荷说道,“当初他塞了冯姨娘进咱们家,夫妻俩个一起演双簧,暗地里却是要冯姨娘做细作,生怕老爷查到他在任上的腌臜事,却没想到老爷、太太棋高一招,让冯姨娘反了水,那梁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韩姨娘的事他也有份。”夏荷原是刘氏的贴身丫头,冯姨娘的事,她正是见证。

“他浙江任上的事发了——可是要连累到咱们家老爷?”吴怡想到的却是有人翻梁大人的旧帐,难不成是冲着吴宪?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刘氏到最后要除掉冯姨娘,吴宪要再往上一步,冯姨娘能反水,就说明此人天生反骨,不忠至极,刘氏不可能在后宅留这么个人。

“咱们家老爷是谁啊,早摘得干干净净了,他浙江的事发了,是因为他要到山东任上,山东的仕子听说了他在浙江刮地皮的事迹,特意联名上书,不要他这个巡抚,又有人掀了他在浙江的老底,这才让他美梦落了空。

吴怡想起这些天来沈思齐的忙碌,沈思齐竟是要搞掉梁大人?难道梁大人是——

“他是四王爷的人。”沈思齐在这事上也不瞒着吴怡,“只是藏得深,四王爷在我家里杀人,惊吓到了你,我就要拨掉他费尽千辛万苦插在山东的钉子。”

“你还是看了曹淳的笔记。”吴怡叹了口气,沈思齐表面上说没看过曹淳的笔记,实际上——

“我总得要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到如今的一步的。”沈思齐说道,“曹淳于芦花案自己做的事只有四个字——被逼无奈,他是被圣上逼的……本来让我出首摆平芦花案把冯家摘出来,圣上只需要暗示我父亲即可,可是圣上想要用他,又要顾及沈、吴两家对他有恩,这个绝情的事就是要曹淳做,让他彻底跟沈、吴两家绝裂。”沈思齐说起来也是叹息,“那么多年的圣人文章教晦,我还拿来教学生,现在想来,学得那些东西都怪没意思的。”

洪宣帝想要沈思齐出首,解决芦花案,也有让已经成为姻亲的吴、沈两家生嫌隙的意思,洪宣帝用着吴家,防着吴家,帮着冯家,看不起着冯家,如今吴家成了太子的岳家,洪宣帝需要吴家帮助太子顺利登基,冯家就是洪宣帝的明面里的后招,私下里的后招又是什么呢?

“那个时候圣上成了先帝,他再怎么安排布置,怕也要妄废心机。”沈思齐竟像是猜到了吴怡的想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