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发制人(1 / 2)

白银令 瘦生 0 字 2020-08-07

 佘斯况赵英二人,甲兵开赴永夜盟燕云十二州各大窝点时一再扑空。与此同时,率一队轻骑离京,星夜驰往闽浙各大按察司的秦狩亦屡遭瓶颈。

果然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他们还是棋输一著。不过,永夜盟乃襄王府故意放水所致,无需过虑,但暗势力总能一鞭先著,足见其不可小觑的抗衡值。好在暗流猛烈归猛烈,廉衡终究能静下心来去咂摸其人,那异乎寻常的、畏惧曝露于日光底的恐惧。

究竟是何人,会如此害怕现行?

会如此不计成本地去藏掖所有痕迹?

还真是让人“引颈翘首”。

不过能将其人逼至如此,廉衡自有他高明所在。其中一大毒点,就是佘斯况了。他先将佘斯况驱逼绝境,尔后递其一根草,令其倒戈相向,成为了一个绝无收买可能、只想戴罪立功的困兽、恒心彻查此事的先锋锐卒,这明摆着不想让暗流们好过。但他们又岂肯乖乖低就?!

劫杀巨商一案,一旦从各州府汇抵帝京,就成了滚雪球,加上铜矿一事,最终必成一颗超大雪球,成为明皇、太子乃至满朝文武眼中钉。而负责此案的两大主审是胡惟仁和佘斯况。胡惟仁尚可收买,但佘斯况如上所述全无可能。因而想找人顶案并大事化了,敷衍公事显然不通,需另想他途——要么劫杀前去收罗卷宗的秦狩,要么打各地方官主意。前者充其量为缓兵之计,结果也只能让事态更加发酵,后者,目今看来是唯一可行之径。

是以,在佘斯况着手审理悬案时,他们就已派人前往了几起重案事发地的提刑按察使司,秘密托找了各地按察使或管理卷宗的库吏,进行贿买。原本,这些劫杀大案茫无头绪,各州府按察司都以悬案存档,卷宗高搁。忽有人重酬密托烧毁卷宗,这些地方的大虾小蟹们一个个必然是打赤脚过刺蓬,要一万个小心了。

但,天地元须使鬼钱。

真金白银一出马,各大卷宗尽皆付之一炬,也就必成“意外”了。

唯独,江西景德镇,窦满贯一案的卷宗最后被完璧归京。

廉衡挑这一处保全,一是因窦满贯富扬四海,二,这是明镜司缇骑秦猎夫,在三味书馆最初提叙给少年的大案。值得庆幸的是,随着事态发展,才发现少年不因不由还真是挑了很对的一颗棋保全。

窦满贯经营瓷器致富,而明朝景德镇瓷器甲誉天下,远销海外,除官窑之外,民窑里便以这窦满贯一家独大,按现在话说,在私人瓷器行业窦家几乎呈现出一种垄断姿态。其人地位不言而喻。

当此时,地方治理,仍由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为最高行政机关。三司分别由中央直接节制。分权而治,互不统属。

因而窦满贯一案到了地方按察司后,出于种种原因,就被彻底压下去了。地方府台及其他二司,也就皆以分权而治对此不闻不问。

此处,我们额外提叙一句:明时,江西府物产富饶,人民肯干,其手工业、制造业一直位于国家前列,举省赋税更是富足。再加上马万群、佘斯况、包括相里为甫等权柄大臣皆为江西府人,遂有“有朝士半江西”说法。意即,在此时期,江西士子撑起了大明官场小半壁江山。由此不难明白,为何马万群势力能如此庞大,长年抗衡着左相敖广,而太子又不敢并不愿轻废马万群的原因。更是廉衡难以一步“倒马”的原因。

话说回来,既然江西府富居前列,那作为瓷器王国的景德镇,更是藏富于民。

推而及之,作为景德镇鸿商的窦满贯,肥马轻裘富埒王侯,遭“惦记”也就不足为怪。

但此中有一点蹊跷,也即上面提到的各有司“不闻不问”的怪异行为,廉衡始终想不通:历来官商勾结,生意能做到窦满贯如此大的,其背后势力自不可小觑。江西既为各士大夫家乡,尤其是马万群的牌坊集结地,窦满贯跟他必有牵连。那何以,窦满贯一家死得如此“悄无声息”?究竟是暗流威势到可一手遮天,还是当中又盘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少年待了境阁整日,直想得眼窝深陷。

直至次日,施步正从万卷屋拿来有关江西方面的官情商情,少年详阅整日后,就只剩瞠目结舌。他一心盯着南境,对此一隅几无重视,若非那日在三味书馆遇到秦猎夫,听闻窦满贯一案,怎会将注意力忽然集中于此。

一如预料,窦满贯背后的势力,狸叔调查来的是马万群。

以马万群对敖广多年来坚持的睚眦必报拔犟眼子的牛脾气,他隐忍不发,必有重因。

少年即刻央狸叔将江西府的所有大商大户的底细发家史、经营史速速查实,包括江西府历年税收记录。拿到资料后他连夜勾稽整理,几番对比,果然就瞅到了马万群的超短遮羞布。这块遮羞布,正由两位富贾扯出,一是隐形大富“何介昌”,一是神秘不知底细的“王实”。

明面上,两人只经营着小股瓷器生意、小股布匹绒店和一两家钱庄,乍看属中等经营,但一年在江西府全府税收榜上,贡献却不低。中本生意,且不是什么特色经营,却上等税赋,这背后,无其他生意强撑显然说不通。

是什么生意呢?

廉衡将江西府的地理舆志翻开,一寸寸掠过去,自然就注意到了“铜”——江西府盛产铜矿,铜储量不低于云南。

少年人眼睛倏然一睁。

他草草收拾下书几,领着施步正直奔万卷屋。

结果竟然还是,狸叔早就知道了马万群在江西有私矿,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原因也还是那个原因:他主子不让说,忧他劳心过剩,知道愈多劳心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