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锦妤的，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独坐在刚才锦妤坐过的地方，脚下是五六个空酒瓶。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放纵自己的时候，一杯接一杯，连半夏都不敢进来劝。

她什么都懂，也是真的心狠，轻飘飘一句话，就问出了他十几年的人生。

“你赌得起吗？”

呵呵呵，他赌得起吗？他赌不起。

从今晚豫亲王模棱两可的态度中，谢尧就知道他别无选择了。

太后的意见已经不重要，豫亲王没有坚持拒绝和他联姻，父皇的态度倒是分外的坚定。那一刻，谢尧首先想到的是豫亲王背后的势力，想到的是可以重新排兵布阵了，想到的是总算一切都是按着计划进行的。这一切中他想了很多，独独没有想到锦妤。

谢尧知道，那个时候，就如锦妤所言，他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自己是多自私和卑劣啊，一面算计着人心，一面还想得到人心，但凡锦妤蠢笨些，谢尧都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堪和羞愧。

到底是他不配拥有真心，可他总还想着会有奇迹发生，总还在一颗坏透了的心脏最深处，卑微地祈求着希望的存在。就像今晚这样，或许，真的会有惊喜发生呢。

对，这不是他的错，是老天不想看他一生孤独，否则今晚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样的一幕？

江山与美人，他都想要，连上苍都在帮他。上苍告诉他，一时的失去不是失去，他还有机会，他现在的选择是为将来的幸运做准备。

阿妤注定会是他的，楚修远，早晚得死，想他死的人太多了。

喝尽瓶中最后一滴酒，谢尧眼中的炙热越发强烈，他打开窗户吹来声口哨，落地一个敏捷的人影。

“去打探一下，东华门一带今晚可有人形迹可疑。那里住着几个位分较高的妃子，去查一查，谁家和楚王府有来往。”

今晚的宫宴是为北云太子接风洗尘的，除了皇后和得宠的妃子外，普通嫔妃是不被允许现身的。楚修远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出现在后宫，这个本身就很不正常。

一个小宫女带着锦妤往南城门处走去，天色已晚，好在雨有渐停的趋势。锦妤穿着一身宫女服饰，确实不太适合重新回到承福宫。

半夏去给苏夫人捎话，理由是锦妤给她的：她出门寻找俞沐，不慎迷路，走到了南城门，让苏夫人直接去南城门找她。

锦妤心中有事，纷杂凌乱，脚步不自觉的就越走越快，小宫女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她，以防她一个不留神就走错路口。

锦妤很快就到了南城门，谢尧安排得仔细，早有马车等候在那。锦妤直到坐上了车才心情一松，许是发泄般的快走驱赶掉了一些负面情绪，锦妤脑子恢复正常，想到不能让苏夫人看出她的异样，于是便盘腿而坐，默念起清心决。

当苏夫人焦急的赶到时，锦妤已经一切如常了。

“娘。”锦妤接应苏夫人。

苏夫人一进马车就上下仔细得打量起锦妤，很不放心地问道：“阿妤，你去哪里了？怎么衣服都换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锦妤忙给了苏夫人一个平和的笑容：“娘别急，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原和俞姐姐在聊天，后来她看到了俞妃娘娘宫中的贴身宫女就追了出去，我担心她便也出去了，但不小心和俞姐姐失散了。娘你知道的，我是路痴，皇宫又这么大，我就迷路了呀。幸好碰到了荣王殿下身边的半夏，她见我湿了衣袜就给我换了她的衣服。我思量着这个样子回去又要被人说成有失体统，于是就直接请半夏去通知娘这里来啦。”

苏夫人长长地松了口气，想到俞沐确实也是被宫女领回来的，说是认错了，走错了路，与锦妤说的一样，她也就放心了不少。

“那为什么要走南城门？我们的马车还在东门呢。”

“哦，半夏姑娘将马车安排在了这里，说是这里进出的人少，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