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君青蓝瞧一眼大氅眼眸眯了眯。
早就听说大理寺在夏日里贮藏的尸身能够整月不腐,她当时便猜着大理寺中一定挖了冰窖,所以才提前预备了披风给元宝,却不曾想到大理寺居然会在冰窖中备下大氅。
“也不知谁这么细心,想的如此周到。”君青蓝微笑着自姜羽凡手中接过大氅。
苗有信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我娘子阿茹的主意,我觉得极好,就同大人提起过。”
“尊夫人可真是冰雪聪明。”姜羽凡听得满眼羡慕:“能娶到这样的娘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苗有信呵呵挠着头,眼底神色却分明对他这话受用的很。
君青蓝给元宝穿上件厚实的棉衣,回首瞧着苗有信,状似无意的说道:“苗大哥回家后,经常会同嫂夫人讨论案情?”
“绝对没有。”苗有信连连摆手:“那一次完全是阿茹自己猜出来的,我半个字都没有同她说过。”
苗有信生性忠厚,是托了祖上的荫德才能进了大理寺,他的性子实际上根本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在六扇门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同案件无关的人谈论案情,以免什么人别有用心,阻碍了司法的公正。君青蓝去过苗有信的家,他对阿茹情深义重,没有什么秘密,这
对于大理寺出身的苗有信来说,实际上并算不得完美的好事。君青蓝是在提醒他,说话一定要注意分寸,以免惹祸上身。
“苗少卿紧张什么呢?”姜羽凡嘻嘻哈哈打圆场:“青蓝是在同你开玩笑。不是么?”
姜羽凡拿胳膊肘不着痕迹捅一捅君青蓝,君青蓝立刻点头:“正是。”
苗有信这么个实在人,娶了阿茹这么聪明通透的娘子,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不知变通,遇事喜欢钻牛角尖。有阿茹从旁提点,该是能少走不少弯路。
“你们都离我远一些,我要开始验尸了。”
君青蓝戴好了薄皮的手套,一步步走到福来身边。那人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但自打进了大理寺便一直保存在冰窖中,尸体并没有半点的损毁。君青蓝探指按了一按,福来肌理体肤坚硬如铁,已经彻底冻成了冰人。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惨白如纸,连唇瓣亦如是,瞧不出半点的血色。前心针尖大的的伤口只剩了芝麻大一个黑点,不仔细看已经完全看不出了。
“义父。”元宝手指紧紧攥着,比谁都紧张:“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君青蓝将唇角抽了一抽:“这种事情光用眼睛看一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么快就能有结论,真把她给当神仙了么?
她将肩上的褡裢放在福来尸体旁边的冰块上,从里面掏出装着验尸工具的布包出来打开。瞧了一眼,取了把剪子出来,将福来冻的成了冰的衣服给剪开了。露出整个上肢出来。
“姜小爷,麻烦您过来一下。”君青蓝的手指朝着福来身上深浅不一的旧伤痕迹指了指:“请您将他身上所有伤痕的位置和形状都记下来,出去以后把它画出来给我。”
姜羽凡朝着福来身上瞧了一眼便吸了口气,若非亲眼瞧见,他怎么都不能够相信,天下间居然能有人的身上会落下那么多的伤痕。
“这些伤……”姜羽凡声音凝了一凝:“像是……。”
“鞭伤。”君青蓝淡淡说道:“是揉了铁砂的牛皮鞭,而且很多伤痕是在旧伤未愈时再度被抽裂了开来。后期应该也没有得到很好的养护,才会溃烂不成型。”
姜羽凡嘶了一声,他出身权贵,又常年在锦衣卫行走,也算是见惯了各种阴私手段。然而,如福来这样的狰狞的伤痕却还是叫他瞧的毛骨悚然。福来生前,到底得罪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仇人。这得多大仇才能将人给打成这样,他居然也能活得下来?
“元宝,若是不舒服就先去旁边歇一会吧。”
苗有信的声音叫君青蓝眸色一凝,侧过头去才发现元宝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来。那孩子葡萄样的清澈的眼眸死死盯在福来身上,一瞬不瞬。他的面色却同福来一样,苍白的没了丁点的血色。
“父亲从不肯在我面前更衣。我……。”他缓缓说着:“我竟从来不知道,他受过这么多的伤。”
“我带这孩子去一旁休息下。”苗有信牵起福来冰凉的小手瞧着君青蓝。眼前的一切对个孩子来说,实在太残忍。
“不。”元宝却抬起头来,坚定的甩开了苗有信的手:“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