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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之后,他们就会像互不相识一样,和刚才岸上热火朝天地“吹牛”完全出入千里,各自找一潜水域,面朝不同的方向,然后使劲拼命地搓澡。要是想搓洗一下阴部,他们就会“暗度陈仓”——把身体浸入水中,只留头在外面。日久生情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使他们的从脚掌到膝盖、从手掌到手肘的部分全被炎天光晒得黝黑,而此时脱得一丝不挂、光溜溜的他们,其躯干看起来却是异常的白皙。其实这和唐代清闲人王维写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是如出一辙的道理。

待他们泡得通体凉爽,搓至心满意足,才爬上岸后,原本清亮亮的塘水一下子浑浊得一塌糊涂、不可原谅。水里鱼儿为了没有丢掉性命之忧,不敢耽搁片刻,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月上树梢头的时候,大妈大婶们也差不多刚好洗完放好最后一个碗。不久之后,她们便会陆陆续续、不约而同地到桥边聚集。家里条件好些的就打着手电筒,条件不好的就举着火把或是提着煤油灯。每个人端着的洋瓷盆里,除了放在底下的换洗物品,上面还会压着一把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栀子花。

夏夜,从桥边到塘边,小河两岸稻田里的稻花相互耳语着美好的丰年。各种各样的虫儿在稻田搭的舞台上沉醉忘我地浅唱低吟,其中要数青蛙歌手的歌声最为大声。稻田上面漫天遍野、飞来飞去的萤火虫专业灯光师卖力地打出不同组合的背景灯光。一场夏夜联欢晚会正在有声有色地进行着,赢得了台下小河观众一阵阵“哗啦哗啦”的鼓掌声。

塘边恭候多时的放哨人轻轻一声“她们来啦”,就立刻暂停了塘边山腰上的纷纷议论。几个近邻村庄的老光棍早就在半山腰上鬼鬼祟祟地猫着,眼珠子鼓得大如铜铃,眼睛死死地盯着塘堤方向,生怕遗漏任何视野信息,看这阵仗已经是如饥似渴,迫不及待了。

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就如同太阳神赐给夜晚时候的地球的一枚银色勋章,在天亮之后收回。此时满月如玉盘,正向天下倾泻着无穷无尽的白光。水塘无一遗漏地接住白月光的一丝一线,像一个苏州女红,在水面上技艺精湛地编织着清风徐来、波光粼粼的银色锦缎。栀子树姿态各异地沉浸在月色里,好像在洗睡前月光浴,安逸美妙得不能自拔,而栀子花则美美地吸进月亮仙子散发出来的的光华,热烈绚烂地吐出浓郁馥郁的芬芳。栀子花是李白,是剑客,是余光中诗中写的那个李白——“酒如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整个村庄就在这样的良辰美景里开始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老光棍们在心里已经千万次谢过了月亮,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该死的二十几米的距离,让他们“欣赏”起来模模糊糊,不能让人痛痛快快地一饱眼福。虽然抱怨归抱怨,但并不妨碍他们即使只能听到几声嬉闹、看到几个女人影,也能极大地在心理和生理上获得双重的快感满足。此类场景,总会在他们的心里引起一种痉挛般的心枝乱颤和几乎啜泣的莫名感动,犹如回想起了枕边熟悉的一本黄色杂志上的陪伴他们多时了的已经被他们口水濡模糊了的时髦女郎图片。

等到了塘边后,妇女们会关灯熄火。她们放下洋瓷盆,捡起地上的石头,对准水塘两边的山丘半腰就是一阵“狂轰乱炸”。

“算了,不扔了,还穿着衣服洗吧!”过了一会儿,一个大婶用左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右手胳膊。

“难不成他们今晚没来!”旁边另一位大婶也扔了半天石头,见栀子树林里没有任何动静,略感失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妇女同志们扔石头之前,老光棍哥几个早已转移了阵地,悄悄跑到了山顶。等风平浪静之后,他们下到了比他们最初呆的位置还要往下的地方。从刚才的俯视变成现在的接近平视,“欣赏”距离无疑大大缩短了,这让他们兴奋不已。

清凉的塘水没到半腰,妇女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栀子花,粗鲁地扯下花瓣后,或洒向天空中,或朝着其他人扔去,活脱脱变成了一群小孩子在水里嬉戏打闹。在水面上漂浮着的白色花瓣,像一叶一叶扁舟,在满月的照射下,泛着一闪一闪的幽幽银光。

“你用的什么洗发膏?头发这么柔顺!”

“姐不告诉你!”

“咦,你的胸部怎么变大了?”

“……”

“莫非是你家男人手法好?”

“……”

“你的屁股好有弹性喔!”

“……”

“你也不赖啊!”

“……”

“哈哈哈哈哈!”

“……”

水里的人玩得开心,树上的人听着开心。

从塘边出发,沿着河边马路继续往下走几里路,其间有人家户零零散散、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小河两岸,正所谓:依山傍水。小河注入大河时,就来到有小集市、商店、学校、药店等等的乡中心了。杨烨就在这里的乡小学读三年级。隔着大河,分别有年轻的大石桥和年迈的风雨桥连接着两岸。每当赶集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吊儿郎当的青年东倒西歪地坐在风雨桥上,对着过往的少女吹挑逗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