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1 / 2)

龙刺 金庸新 0 字 2020-08-13

 唐季常在暗夜中躺着,老泪纵横。他只是盯视着屋顶,却不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一任其自行奔流。

唐玲手端一盏灯,蹑手蹑脚走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丝毫声响,她掀起低垂的床帷,却吃了一惊,道:“爹,您怎么了?”

唐季常挥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叹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很多很多。爹已是个废人了,以后只能靠回忆以前的事过日子了。”唐玲把灯放在床前桌上,伏在她胸前哽咽道:“爹,您不能这样想,不管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您的病治好。”

唐季常摸着她的头,苦笑道:“傻孩子,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爹活了这大把年岁了,什么事没经过?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唐玲抬起头,说道:“爹,您不相信女儿吗?女儿骗过您吗?我向您发誓,您的病一定会好的,而且很快。”

唐季常笑道:“傻孩子,爹相信你就是。发什么誓,爹若是好了,又能带你去打猎了。”

唐玲扶他坐起,在他身后放上一床被子,让他倚靠着,然后喂他服下药,如照料小孩子一般,服过药后,她又扶他原样躺好,放下床帷,端着灯退了出来。

唐大是唐季常的长子,他年届不惑,头发却已花白,走起路来身形已有些佝偻,仿佛幼年时营养不良,长大后又多灾多难,饱受生活折磨似的。

他见唐玲进来,也吃了一惊,“你怎么哭了?”唐玲坐在他旁边,叹气道:“爹在一个人偷偷的哭,我怀疑爹已经知道了。”唐大道:“不会,爹可能是想十三弟了,真不该把他派出去。”唐玲道:“若是有办法,怎会派他,不是实在没法子嘛。”

唐大看着面前光滑整洁的桌面,说道:“已经几天没有消息了,不知他们那面怎样?我正犹豫要不要再派人去支援他们。”

唐玲却毅然道:“不行,一个人也不能派,兄弟们只能让他们在山里躲着,连家都不能回,绝不能再让一个人介入此事。”唐大蓦然站起,怒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弟弟在那面孤军奋战,自生自灭呀?”

唐玲也站起道:“大哥,我们不是为家族荣誉而战,我们只是在付出代价,付出牺牲。三个兄弟都明白,也都是自愿的,大哥,不能再多牺牲了,哪怕是一个,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咱们只能忍着,一定要忍住!求你了。”她拉着唐大的手,跪下了。

唐大怔怔地站在那里,仰面长叹,像他父亲一样泪水泉涌,他心里明白:三个弟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费尽心力捉了三个活口,却没得到任何口供,由于马如龙禁止对他们施加任何酷刑,金五伦只好采用虚声恫吓的攻心战术,他带了十多名彪形黑脸大汉以壮声威,然后把他从酷吏《罗织经》中查到的诸般酷刑对那三人讲了一遍,言明要逐样在他们身上做做试验。以他想来,不必动真格的,只要让他们知道将要承受的种种折磨,就会吓得屎尿全出,问什么就会说什么。

孰料他所说的种种酷刑在三位五毒教中人看来,纯属小儿科,三人非但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大有尝而快之之意,金五伦气得三尸神暴跳,束手无策。却也不得不佩服,五毒教的弟子都是铁打的汉子,那些酷刑对他们也许真的无用。

马如龙知道后,索性把三人放了,他在三人经过的走廊里的桌子上放上那朵金百合,躲在一边看他们的反应,那三人却昂然直过,对金百合视若不见,令他大惑不解。

“你这没用。”许靖雯在旁笑他道:“你还像昨晚一样,手托金百合突然出现他们面前,再摆出那般威严,保管他们就全招了。”

马如龙一笑置之,不论什么戏法都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了。他把金百合又放在屋里的桌子上,坐在桌前,仔细端详起来,他已仔细研究过不下百遍了,除了金质纯粹,做工精美外,看不出有任何怪异之处,不过是出自巧手金匠的杰作。

许靖雯也在一旁端详着他,这些天来,她还始终没有好好看过他,起先因为怀疑,她对马如龙始终隐约有戒惕和厌恶感,后来她相信了他,却不敢正眼看他,一和他眼神相遇,或是感觉到他在注视她,她的心就会没来由地慌乱起来,甚至是一阵阵的狂跳。经过昨晚的事后,她感到已有勇气去正视他了,然而还是不敢在正面谛视他,而是喜欢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脸说话,这样会心安一些。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金百合上,也照射在马如龙身上,人和花在阳光中似乎已融为一体,许靖雯在旁边看着,身心忽然充溢着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她不知这感觉因何而生,从何而来。但却如铺天盖地般浸入她每一个毛孔,她只愿时光永驻,永远停留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