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百万贯铜钱,若是同时放在同一个地方对某种特定商品进行大规模收购,那很可能就成功起到哄抬物价的作用从而掀起滔天巨浪。但同样数额的资金被放进了大金国库,让完颜雍从容地撒向整个大金国境内,却是连一点涟漪都难以激起。而有了这笔宋人莫名其就给送来的巨额财富,完颜雍以蚕食部分大宋领土为目的发动的南侵战争就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自己国内的负担。即将挨揍的对手已经上赶着帮忙垫付了出兵的费用,就这种好事想想都能让人从梦中笑醒,大金国君臣当然也没理由让对方太过失望,他们甚至无比渴望一年能碰上那么个百八十回。只不过如此一来,那个偏安一隅的大宋怕是扛不住几年。到时候没了这个富有且懦弱的大宋,兵强马壮的大金国又抢谁去啊?总不能真让勇士们去过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吧?当然了,以后的事得以后再说,如今完颜雍和他的手下们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打好这一仗,省得辜负了大宋境内某些人的好意。命徒单合喜继续坐镇凤翔府,统十三万大军兵压虞允文,省得那老小子到时候又心血来潮干出什么不地道的事,再次狠狠捅了大金国一刀子。由曾经取得过符离大捷的纥石烈志宁亲率十六万大军移师汴京路,以蒙城及颍州两地为依托,窥准时机直插宋国境内夺取其在江北的淮南西路,以报当年宋孝宗妄动刀兵意图趁大金国内乱收复中原的一箭之仇。调大金国另一名将夹谷清臣领军前往山东东路,驻于古城附近。待得战端一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宋国淮南东路,夺取扬州等富饶之地进而直接威胁临安城,迫得大宋无暇他顾,为西路以及中路大军扩大战果创造机会。随着这个决定的最终做出,金国燕京城内数十路信使飞奔而出。但或许是受到这个时代运输条件的限制,调集军队以及各种必要物资需花费不少的时日,也可能是因为那位大金国的小尧舜自觉读书比较多,想要做个斯文人。金军并没有在春耕期间发动进攻,甚至都没整篇出像模像样的檄文对大宋官家进行指责。完颜雍已经开始显露出了其野心,金国上下也在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场本不应发生的南侵战役。让人感觉怪异的是,大宋境内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金国君臣总会在第一时间知晓,而如今金国境内数十万大军的调动却是显得悄无声息。至少正蹲在宋金两国接壤最前线的鱼寒等人就没有接到通知,要求他们做好抗击金兵南侵的准备。“贤弟,乌达补那老小子最近莫非是发了什么横财?”年初收到那封来历不明的警告信,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喻口县衙的不少人已经开始怀疑当初的猜测是否太过偏激,从而在心理上开始慢慢产生了懈怠。毕竟这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就不是人过的,如今就连凌文佑都开始不再把那事放在心头转而恢复了财迷本色。“哦?那老小子最近有啥大动静不成?”未知的对头除了发动过几次并不成功的刺杀之外就再没了任何行动,鱼寒却因为开春后要履行县令的职责带领民众开荒种地而变得更加忙碌。今天先是带人在工坊中折腾了一整天,回来的路上又顺便去看了下城外庄稼的长势,此时脑子已经有点犯晕的鱼寒也就是这么随口回应着。“你给瞅瞅,那小子最近这两个月的私盐采购量都快翻上一番了,照他这么买下去,咱只要再多开几个盐池想不发财都难。”随着韶南天等人晒制海盐的手艺变得日渐娴熟再加上气候的回暖,喻口县的私盐产量已经比以前增加了不少,原本凌文佑还在愁着如何才能将这多出来的部分尽快换成现钱或粮食,却没想到已经有人开始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翻了一番?这么说那老小子终于开窍了,知道借着咱做点倒手买卖?”做了这么几个月的买卖,鱼寒也通过韶南天的打探大致知道了乌达补的食盐需求量,如今对方突然加大了采购,这似乎也只有拓展出了新的销路似乎才可以做出合理解释。“那可不?你没听韶老头说吗,那涟水城的官仓都快被腾空了!若不是那老小子找到了新的买家,他还能把那么多的盐都给吃了不成?”很是有些羡慕,一想到正有人借着自己等人的力量大发横财,凌文佑还真有那么点沮丧。“涟水官仓都给腾空了?这老家伙本事不小嘛,要不咱下次让韶老头去的时候顺道给张涨价,也好多换点他们不要的铁矿砂回来?”鱼寒现在手头最多的就是海盐,最缺的却是粮食和铁矿,但前者只能通过大宋的粮商筹集,找乌达补商议了多次都没个结果。反倒是后者因为这个时代没多少人会古法炼钢而更容易获得,至少那些铁矿砂对金人来说就没多大用处,一坛工业酒精就能换回来两石。“是该涨涨了,不过咱也不用去换什么矿砂。还不如告诉那老小子咱现在不要那破烂了,直接收钱去别处采买或许还能省下不少。”要说做买卖,喻口城内怕也就凌文佑最厉害。所以他才会提出这种结束以物易物的交易,故意给对方留下个错觉让在鱼寒手里精贵无比的铁矿砂重新变成没人要的东西,从而压低采购价格。“凌兄您既然是在负责这事,就自己拿主意呗!反正俺只要有更多的粮食和铁矿就成。”鱼寒的手艺不错,见识也远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广,但要论聪明劲他还真就排不上号。既然自家兄弟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他当然也就乐得坐享其成。“更多的粮食和铁矿?莫非是小友你找到了什么新的生财之道?”说话间,辛弃疾和朱熹连袖而至。最近因为没受到外界干扰,县里的各项事务也得以顺利展开,再加上新招募的青壮们体能也得到了部分增强可以开始诸如战阵方面的训练,这两位也是成天忙得难见人影。此时一进门就听到鱼寒似乎又捣鼓出了什么坑人的东西来增加喻口的财政收入,自然也会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啥新的生财之道啊,也不过是人家吃肉,咱跟着喝点残羹剩水而已。”正所谓垄断形成暴利,而鱼寒的私盐销路就那么一条,即便是涨价他又敢涨多少?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最大的利润还得是让乌达补给赚了去。“小友是说对岸的涟水城在最近这两个月内突然增加了海盐的采购量?”刚接过鱼寒递来的一杯热茶,准备听着小混蛋继续胡扯以缓解一下疲劳,辛弃疾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而变得神色肃穆。“对啊,幼安先生您看,这账本上不写着的么?”还是那种最原始的账本,因为暂时不需要担心有人会动手脚,鱼寒也懒得搞什么复式记账法,自然也不需要对辛弃疾做过多的解释性说明。“元晦兄,您看呢?”没有鱼寒和凌文佑这俩小混蛋的乐观,辛弃疾在翻看完账本之后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随即又将账本放到了朱熹的面前。“怕是大事不!”朱熹和辛弃疾一样不容易对旁的人或事产生怀疑,但一旦他们形成了那种想法就更难消除,所以他们两人的警惕性比屋内的另外俩混蛋都要高。而非常不幸的是,在他们当初针对未知敌人的猜测中也包含了金人。“啥大事不啊?不就是人家买卖做得比以前更灵活了么?元晦先生您嫉妒归嫉妒,可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好不?要知道,咱这安宁日子可没过几天!”都说了鱼寒是属于那种脑子不太灵光的混蛋,所以他到现在为止根本就还没有从账本上看出什么端倪,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有点别的什么想法。“汝这孽障,平日里不务正业也就罢了!如今即将大难临头,汝竟而还因一己私利而未曾察觉!看朱某不……”嚷嚷着,朱熹非常想拧起座椅直接朝着眼前这小混蛋扔过去,却又因觉得这东西的杀伤力实在太大而放弃,只能是转身去寻找早已使得趁手的笤帚。“咱有话说话啊,元晦先生您若是再做出这种有失斯文的举动,可别怪俺……”三天两头地挨揍,鱼寒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看到朱熹做出那种举动就会立即离座避难顺便开始大呼小叫寻求庇护。“小友糊涂!”再次充当救星阻止了朱熹的暴力行为,辛弃疾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好言相劝,而是转头对着鱼寒训斥道:“你怎能忘了金人之本性,误以为他们会以此谋利?且那乌达补身为金国派往涟水城的谋克,他岂会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而腾空了整个官仓?”金人本性?不事生产好逸恶劳?乌达补驻守涟水城的目的?为了替大金国囤积物资,以供南侵所需?鱼寒一想到这些如遭当头棒喝,也忍不住大惊失色。“不好,完颜雍那狼崽子这是闲不住想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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