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率军提前三天出发由陆路突袭直沽寨为从海上过来的主力部队清理出登陆场地,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插曲但瑕不掩瑜,整个行动还是足以堪称完美。然而轻取直沽寨金军大营仅仅只是任务的开始,因为按照事先的安排随后出发的大军需要整整五天时间才能抵达,而他必须率部在此坚守以确认金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要说如此疯狂的军事冒险行动小心谨慎一点是没错,提前派人清理完登陆场所顺便监视敌军动向避免遭到半渡而击也是无可否非。但从牟平到直沽寨还不到两千里的海路,鱼寒居然要带人飘五天才能到?这是不是也太过拖沓了一点?他难道就真不担心攻占了金军营地的前锋部队会因某些意外事件而露出马脚么?要知道一旦出现了那种情况,辛大侠所率领的千余人就会遭到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敌军重重围困,除了全军覆灭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其它的结局!
看上去有些让人感觉匪夷所思的战前部署,却是由深通军略的辛大侠亲自制定,其原因仅仅是鱼寒的老毛病又犯了。即便是有琴心派来的消息显示,在绍兴三十二年金军大军南侵时金国水师已经被大宋岳飞手下马宝率军揍了个片板不存,那个经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混蛋还是怎么都不肯相信。而他的理由也非常合理,岳家军当年根本就没有水师,马宝做为起麾下的陆军将领即便是在后来奉旨出任无敌的大宋水师统帅,在对装备和战法都不太熟悉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做到全歼敌军?
在这年头,最先想出从海上直击敌国都城的是完颜亮,即便他遭受了惨败,即便是继位的完颜雍把他恨到了骨头缝里,那也不可能不记得这种全新的战术。再加上鱼寒实在无法相信马宝能够全歼金国水师,这两者加在一起也就很容易得出在金国的中都附近很可能存在一群被人遗忘的水残兵败将,而琴心或许也正是因此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疏忽。
双方的实力本就有着天壤之别,若是情报上再出现失误,那鱼寒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这支军队可就真是在赶去给敌人送功劳了。虽说他因此而想到了替无法承受火炮巨大后座力的福船加装箭矢上捆着震天雷的床弩,足以确保在海上出现遭遇战之后消灭掉那支可能存在的金国水师残部,但在汪洋大海之上想要完全阻止敌方人员的逃脱又谈何容易?所以,辛大侠率军提前五天就钉在直沽寨,其中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防止金国的水师逃兵前往中都报信。
最终的事实证明,琴心所提供的情报准确无误,想象中的金国水师确实不存在,那个带着大部队却跟做贼一样提心吊胆由海路而来的小混蛋纯粹是在自己吓自己,除了浪费掉宝贵的时间之外他根本是什么都没做。反倒是蹲在直沽寨金军营地的辛弃疾在派出人手前往周边寻找金国游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新情况,应证了当初朱熹在私下里告诉给他的一个传言。
“幼安先生,您不是说兵贵神速么?咋还非要兄弟昼伏夜行,凭空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夜幕之下,一支有些怪异的队伍在武清与安次两城之间的旷野中悄无声息地前行着。人手一辆独轮车,偶尔还能瞧见好几个人前拉后推地照应着一辆平板车夹杂其间。没有闪着寒光的武器与盔甲,但那坚定的步伐和整齐的队形却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就是一支正在奔赴战场的军队。
“行军途中严禁多言!”鱼寒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但辛弃疾才是战时的总指挥,更何况以他的身份而言本就有阻止身边某个小混蛋变成苍蝇的权利。黑夜完美地掩盖住了脸上的尴尬神色,辛大侠轻声对另一边的匝蛮吩咐道:“立即率军在我军左右十里处展开戒备,若有任何人试图靠近,格杀勿论!”
“这是为啥啊?”交出了指挥权,并承诺在战事结束之前一切行动都听从辛大侠的指挥,但这并不代表鱼寒就会老老实实地放弃发表意见的权利。“这荒郊野地的又正值寒冬腊月,就连大金国的勇士们都不会在大半夜出来瞎溜达,咱在途中顶多也就是会碰上些在此耕种的大宋弃民,幼安先生您做出如此安排是否……”
“竖子休得妄言!军令如山,汝若再敢多言一字,休怪朱某手下无情!”朱熹确实不擅长行军作战,若不是他这三年里都在抽空跟着牟平城内的军民进行体能训练,怕是早就跟当初逃离大宋一样累得个气喘吁吁了。但这榆木脑袋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极其迂腐,一旦是他认准了的事就肯定会坚持到底不会因任何人或物而改变。要说这臭毛病在平时的确很烦人,但在战时他却是监督军纪的不二人选。
“老东西,这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即便是混蛋如鱼寒此时也只敢在心中表示一番鄙夷,却再没胆子发出一点声音。原因么也很简单,可千万别以为朱熹本人手无缚鸡之力就没办法在行军途中揍人!要知道在这榆木脑袋身边可是有俩编外弟子的,十二岁的铁木真和哲勒篾若单论体力还真就不在寻常青壮之下,更何况他们之前已经奉了鱼寒的军令如今若再得恩师允许就完全有资格揍任何人,而且在下手的时候那个歹毒劲都没法说!
“他爹,你给听听这外面是啥响动?”就在鱼寒满腹牢骚无处宣泄的同时,数里地外一间破败的土坯房内没有点灯,毕竟那灯油可精贵着呢,贫民百姓可实在舍不得浪费,只是那夹杂在呼呼寒风中的异响在这深夜里听上去确实有那么点慎人,以至于原本早已熟睡的女主人都忍不住发出了略带惊恐的轻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