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柏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几乎不开口说话，基本上从头到尾只是看着徐贤，目不转睛的那种。怎么说那种眼神呢，崇拜，怜爱，向往，甚至更多。李如柏头一次发现原来人类的眼睛中可以一次包含那么多复杂的感情，偏偏徐贤居然既不讨厌也不回避，遇到视线交汇居然还会浅浅的笑，这让李如柏第一次怀疑这个徐贤还是不是泰妍口中她们那个古板的不要不要的小忙内。

“还是要多谢李如柏xi了这次。”对面男人依旧带着谦逊的笑。

“不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不介意我问一句吗？”李如柏打量了许久眼前的崔明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叫我如柏吧，大家都有共同的交集少女时代不是，老这么客气多不好，”李如柏顿了顿，“我估摸着比你稍微大些，就叫你明勋了，不过我真的挺好奇你和徐贤的关系，怎么样，能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么？就当交换了，话说我这么说不算太突兀吧？”

对面男人笑的更开心了，当然这肯定不是因为李如柏的原因，两天下来，李如柏也知道这个男人只要看到徐贤甚至听到这两个字都会变得笑容满面。

“我叫你如柏哥吧，如柏哥和泰妍奴那这么熟，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的...”

“泰妍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是啊，好久了，那个时候小贤才这么高”，崔明勋边说边比划了下，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高度，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又笑了下，“当时第一次见面可不怎么愉快。泰妍和你说过吧，我从小没了父母，十四岁之前一直过着流浪生活。那时候我都快饿死了，所以当有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个红薯路过的时候，我就抢过来了。真的是饿得不行了，我连皮都吃下去了。”

“那就是徐贤吧，话说她没有好好教育你一顿做人不可以抢别人东西么？”

“哈哈如柏哥你猜的真准，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心平气和的听别人教训我。真的，整整一个小时，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个带着固执带着认真的眼神，”像是陷入了回忆，崔明勋眯着眼，带着怀念的神色，“你知道么？流浪的日子里，到处偷东西吃，经常被发现，没被追上就是被骂一顿，要是被追上了，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一脸认真的告诉我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可是说完了却又折回去又买了两块红薯递给我。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你很难想象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在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面前一边落泪一边吃红薯的模样。”

“我想那对于你来说是终身难忘的回忆。”

“是，也许如果不是那一次遇见，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甚至也许，我早已经死了。”崔明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片，递给李如柏，一副简单的画，一个男孩跪在一个天使面前。“这是我那年画的。真的，从那时候开始，小贤在我心里就是天使，带我出了深渊。三年，整整三年，她一有空就会带着红薯去看我，没有嫌弃我脏，也没有带着怜悯，仿佛这一切理所应该一般。所以其实故事很简单，只是一个少年从一个崩坏的深渊转向了另一个极端，从此他生命中全部的信仰就是这个小女孩。”

“是徐贤的一贯做法呢，看着很奇怪却又理所应该。”

“可我当时却没法为她做些什么，只好每天偷偷跟着她，看她安全到家了为止。很好笑吧，一个小女孩跑出来给一个流浪儿送吃的，然后那个流浪儿再偷偷护送着小女孩一路到家。就这样日复一日。十四岁那年我得到了人生第一份工作，起码可以不用担心晚餐了。只是那不是什么好工作，我也不想让小贤看到我做什么，我害怕她会失望。”

“那你做什么了？”

“......”崔明勋沉默了很久，“黑社会。一个烂泥看我够狠够有韧劲，把我推荐给了另外一个更大的烂泥。”

“徐贤那样，恐怕真的会很失望吧。”

“所以我不敢让她知道，我告诉她我有工作了，不用为吃喝担心了，让她好好学习，少往外面跑。所以说真的是天使，从来不怀疑别人的话。那是我第一次对她撒谎。有人说谎言这东西就像毒药一般，无法停止。但是我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即使自己已经是一摊烂泥，我告诉自己心里一定还要保留一块干净的地方，只有干净的地方才可以放着她。”

崔明勋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然后又自己笑了，“其实一个混黑社会的烂泥说这话一定很好笑。”

“倒也没什么好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但是能坚守自己的信念总归是值得别人尊敬的。”李如柏端起早已凉了的咖啡，当然这并没有什么，故事总要配着咖啡来听不是么。——————————零章的时间线比后面大约是早了两年，之所以会有零章，是希望这样后文一些人物出现不会太突兀。从一章开始，时间线都是在14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