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营总帐。这里背依高山,面朝大河。营内营外绿柳成荫,风景绝佳。营内,兵主祠。这里是细柳营商议决策,处理机要的重地。如今更是重重岗哨,戒备森严。祠内,掌门孙相端坐正中,武座夏镇夷、文座诸葛优分坐两边。武座以下,乃是掌刑符离、主祭李曼、司礼锺达,皆是手握实权的大人物;文座以下,乃是法座国世训、战座段定鼎、乐座莫秋离,都是德高望重的首座元老。另有数张空椅,尚无人落座。
锺达道:“掌门,天机一脉巴方平、谋坐彭祖寿、屠龙之首郭攸祀尚未来到。”孙湘略一沉吟,道:“不用等了。今日所议之事,有诸位在。谅他们也提不出异议。”当下将欲禅让掌门之事讲了一遍,末了道:“今日,便是要请诸位一同商讨出一个结果。”众人对视半晌,李曼正欲开口,却听符离道:“不用商议了。我放弃!”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皆是一怔,孙湘也不例外:“符师弟……”符离道:“启儿年少有为,好比东升之阳,定能将本门发扬光大。而符某,太拘一格,不知变通。掌刑勉强,掌门之位,是万万做不来的。”一番话倒是言辞恳切。
莫秋离道:“既然如此,便可议定禅让之期。少主终是年幼,相信掌刑、主祭、司礼定会从旁襄助,不至贻误大事。”符离、李曼、锺达三人齐声道:“定当竭力辅佐少主!”孙湘道:“为百年大计,劳烦三位师弟了!”三人自是连连逊谢。诸人又议了几件大事。孙湘道:“明日便是本座寿辰。诸位元老不如就在经纶阁少歇。明日共醉一场!”夏镇夷笑道:“如此,老朽等恭敬不如从命了!”当下尽欢而散。
柳林之外,飘渺负手而立。“方羽鸿。”一声仿若勾魂音,从背后传来。方羽鸿并不回头:“毒药,多日不见,你的声音仍是这般令人作呕!”“你——”毒药一窒,便要发作。“好了!”威严之声传来。方羽鸿急忙转身俯首:“见过司命!”
“不必多礼,”司命孤鸿影挥一挥手,“事情办得如何了?”飘渺道:“刚接到绣刀传信,已杀羊头杨岳铭与猪头朱仁恭!”司命道:“绣刀人在何处?”方羽鸿道:“绣刀、太岁战时负伤,正在休养。待休养完毕,便可与符离及千影里应外合,剪灭屠龙!”
司命笑道:“不,要剪灭的,不只屠龙,”他眯起眼,看向柳林深处,“飘渺,召绣刀、蛇蝎、太岁前来!”“是!”方羽鸿应了一声,转身去办。见他远去,毒药道:“司命,他私自调动蛇蝎、飞狐,该怎么处理?”司命道:“无妨。我既令你们受飘渺调度,又怎会是私自调动呢?只是——”司命没有继续说下去,毒药却是明白:“司命放心。十八铁卫,只会效忠司命!”司命负手而立,嘴角含笑,眸若寒冰。
林畔池塘,飘渺传书已毕,静默不语。风声响,符离自林中现身,眼中满是讥笑:“果然啊!人一旦拥有过权势,怎么都不会再甘于平凡!”方羽鸿道:“效忠司命,是我的本分!”“哦,”符离自是不信,“你如此热心此事,怕是已超出本分了吧!”方羽鸿握了握拳,没有说话。
符离又道:“我即使大计不成,与孙湘撕破脸。亦有大批追随我的弟子,十二屠龙我独掌其三!你呢?十八铁卫,你又能掌控多少呢?”方羽鸿仍然不语,心底已开始默默盘算。
符离似是看穿他心思,道:“锦衣、铁卫已死;绣刀与你地位相当,自然不会受你掌控;太岁一向唯绣刀马首是瞻;孤狼独来独往,飞狐反复无常,蛇蝎城府极深,皆不是甘于人下之辈;铁拳耿直,不会轻易背离孤鸿影;莽狮、裂马先不用说;毒药、骷髅更是你的死对头……”“够了!”方羽鸿终于忍不住了,怒道。
符离却似没看到他的脸色,自顾自道:“……哦,对了!还有你亲手安插在细柳的穆氏兄弟。假面穆敬文已死,至于穆敬思,他真的就是穆敬思么?”方羽鸿眼中色彩逐渐阴沉。符离自知话已说够,也不道别,冷笑一声,径自去了。
方羽鸿再回去时,随身卫已在隐蔽处搭了帐篷。方羽鸿径自步入最大的那座,司命正端坐正中,而他左右,除了毒药郭之仪外,又多一人,正是骷髅时诩英。方羽鸿坐不片刻,绣刀、蛇蝎、太岁已应召而来。众人一齐参见司命。方羽鸿见众人神色恭敬,发自内心。尤其绣刀三人,全不见受命于自己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思及符离所言,不由握紧了拳头。然他始终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待落座之时,已如常般满面春风。毒药见了,不由撇起一抹冷笑。
十二别馆,兔头、猴头、狗头狼狈而回。牛头魏子通见三人如此模样,尤其是见到以白布缠裹的两具尸首,如受雷击般整个人颤抖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刚刚从外地赶回的鼠头郭攸祀更是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八弟!十二弟!”马头徐天风扑到二人尸首上放声痛哭。几日前,正是他向二人传达救援虎头的命令并送二人离开,谁知再见竟是……
“怎么回事?”匆匆而来的鸡头丁启见此情景,一把抓住丁昼,不住摇晃,“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忽然想起什么:“三哥呢?六哥呢?他们在哪儿?”丁昼瞄了眼宫世昌,道:“我没见到他们。”宫世昌亦摇头。丁启颓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