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河边骨霍然站起,倒吓了公刘一跳。六月也忙看向他这边,满是戒备。河边骨激动地说道:“夫形体者,人之根本,安可弃之?公刘,你枉为无定乡文首,竟发此谬论,真是可笑!”
公刘也不驳斥,只是静静看着暴怒的河边骨,好一会儿才轻轻摇头:“先生的心,乱了!”“胡言乱语!”平淡话语剑一般刺入心头,河边骨一声厉斥,飞身而走。
“厉害厉害,”六月鼓掌赞道,“文首就是文首,三言两语便说走大敌,真是‘一语可抵百万兵’呐!”公刘哪里听不出他暗含的讥讽,也不以为意,笑道:“我那番言语,真是为了敲醒他。现在看来,是适得其反啊!”“你就装吧!”六月嗤笑一声,手一摊,黑色珠子正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赤雪城,七杀堂。灵堂未撤,神位犹在,守灵之人已然换做了铁镜先生。想着洛虎丘和刘若一起在屋子里照看刘伶,铁镜先生不由一笑:刘伶之心几乎可说人尽皆知,刘若的心意仔细观察也不难明了,只是老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呢?”想着想着,铁镜先生不由说出声来。
风吹过,烛火微摇,铁镜先生忙将烛火拨得亮了些,又往火盆中添了几封黄纸。忽然,细微的哨声传入耳中,似是风过树梢。铁镜先生却是一惊,若无其事地将手中黄纸投入火盆中。
火似是大了些,青烟缭绕。铁镜先生淡淡开口:“这位兄台,夜来吊祭,何不现身?”“哈哈!”略显尖细的笑声中,一人踏月而来。只见月下,发中尖耳轻动,背后双尾轻摇,却是销声匿迹许久的锦衣卫十八锦衣铁卫中的叛徒――十二铁卫飞狐令狐子。
“原来是熟人,”铁镜先生还记得这熟悉又陌生的笑声,微微一侧身,“素香在此,老兄自取吧!”“虽曾为敌,我对诸位却也敬仰不已。”令狐子缓步上前,净手焚香,磕头礼拜,倒也有几分诚挚之意。
铁镜先生还了一礼,说道:“令狐兄此来,专为吊祭么?”令狐子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年假面穆敬文、铁拳朱国珍死于兄等之手,二人身份铭牌想必落在龙兄手上。龙兄在世,吾不敢来取;今龙兄已逝,铭牌无主,不知可否交予在下?”
“哦?”铁镜先生奇道,“如我直言,令狐兄既已叛出锦衣卫,又何必非取铭牌不可呢?”令狐子笑道:“铁镜兄直言不讳,兄弟我也不隐瞒。我之所以投身锦衣卫中,历千难万险进入铁卫所,全是为了这十八锦衣铁卫的身份铭牌。”
“为何呢?”铁镜先生问道。令狐子道:“这关系吾族隐秘之事,恕我不能全然相告。但铁镜兄应该明白,如今,吾与兄等同在锦衣卫的对立面。此事对吾等有益,对锦衣卫有损,兄何乐而不为呢?”
铁镜先生似是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令狐兄言之有理,只是这铭牌吾亦不知阿龙置于何处,爱莫能助啊!”令狐子脸上笑意不减:“铁镜兄这是不愿相助喽?”铁镜先生摇头道:“不是不愿,实是无能为力。”
“既如此,”令狐子长身而起,冲灵堂神位一抱拳,“告辞!”转身而去。背后铁镜先生似是无心,轻声一语:“趋南为吉!”令狐子一怔,道声:“多谢!”纵身而去。
赤雪城南,山巅草庐。洛虎婷心无挂碍,全力飞遁,月至中天之时已回到这熟悉之地。夜半,正是人与山俱静之时,洛虎婷在屋后掘出一个坑穴,将装载着自己与痛苦龙所有点滴过往的木盒置入穴中。又转身点亮草庐中所有烛火,这才回来将坑穴掩埋,并立下石碑。
“何必如此苦忍呢?”压上最后一捧土时,轻轻一句从身后传来。洛虎婷眼中之泪,终是点点滴落。不知何时赶来的白雨上前轻抚她背:“哭吧!泪水流尽,便不会再伤心。”“我知道。”洛虎婷淡淡一声,执起旁边的火把。
“干什么?”白雨忙问道。“他不在了,过往的一切便都不存在了!这草庐,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烧了,”洛虎婷的声音从哽咽到刚毅,“烧了这草庐,便是烧了过去,烧了我心底最后一丝软弱!”说着就要点火。
白雨忙拉住她,伸手夺下她手中火把:“洛虎婷!你以为这一把火,真的就能够烧掉所有么?”“我……我……”这一语正中要害,洛虎婷嗫嚅着,终是软弱地蹲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白雨看得心疼,也蹲下来将她搂住:“婷儿,沧海桑田,能够留下纪念的本就不多,就不要再轻易地毁去了,好么?”“嗯!”洛虎婷点头,扑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