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堪踏着大步，迈入商会之中。走过宽大的大厅，这时穿过廊道。狭小的廊道里，北方牧场的青羊羊毛编织的地毯铺在地上，柔软而温暖，头上吊着的是用东海鲛鱼油做的长明灯，光亮充足而没有异味。

穿过略显狭窄的廊道，空间顿时开阔开来，居然是在层层楼群中开出一片空地来。小窑烧的优质方青石铺满了地面，居中种着一棵幽香大树，树杆上挂着一盏由西域火岩晶做的油灯。火光透过那暗黄的晶石散出幽幽光芒，没有那灯碗上散发出的火光明亮逼人，却又不失亮度光彩。树下的石桌是名匠打造，雕花水香杯里用的是今年初秋刚产的云香茶茶尖，腾着一缕缕香气，散着香。

这一切不失珍贵，而偏偏树下的那台摇椅，好似风一吹便是会吱吱响动，处处透着古腐陈旧，而在摇椅上的老人更是一副老态龙钟模样。

“大掌柜，我回来了。”赵堪躹着身道。

“嗯，通知到了？”老人躺在破理的摇椅上慢慢道。

“通知到了。”赵堪回声道，抬起头来见老掌柜却是没有声，这时忍不住问道：“大掌柜，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向那样一个毛头小伙子示好。那厉海虽然年纪轻轻便已有五重战力，这样的人物龙吟镇中少有，但是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

“和他说过我的态度了吗？”老人突然道。

“说了。”赵堪低着头回道。

“怎么说？”老人身子倾了倾，摇椅吱吱直响，看着眼前的赵堪。

“没接受。”赵堪身音低了低。

“哦？”老人声音扬了扬，来了精神，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我从七岁便开始入了商会，在其中打磨了几十年，东跑西跑，我自己都忘了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最后算是在这龙吟镇落了脚。”

说罢老人喝了口茶水，慢啜，很长，好像老人在回忆他那段漫长的岁月一般。

“你知道最有利润的生意是什么？”老人放在茶杯，开口问道。

赵堪沉吟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

“是人。”老人回道，“你说的对，如此年青的五重战力在这穷乡小地确实少见，但是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能够在如此年纪达到这样战力的少年，哪个又不是锋芒毕露，有几人有这份隐忍？”

老人从破旧的摇椅上起了身，慢慢站了起来，在老树下踱着步子，抬头望了望挂在树上的西域火岩晶做的油灯，又缓缓地低下头来。

“祭典之上敢顶撞林严，击杀山匪李格，之后又在秋祭上大放光彩。这些不算什么，便是今天他不受我们的情，也是不算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能装疯三年，第一次杀人便敢杀那么多，杀得那么狠，不是魔便是仙的人物，到底能走多远，能爬多高。”掌柜说着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赵堪“人老了，太多的事情做不动做不了，便是越喜欢看着别人去做一些当年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掌柜的若是那厉海斗输了给那厉仲，那我们的买卖不是受了影响？”赵堪小心翼翼地问道。

“哈哈，且不说那点算不得什么的银钱。赵堪啊，你记住，这做生意也是看人心。便是那厉海输给了厉仲那几人，以那几人的性子能和我们商会翻脸，能找到更好的买家，花更多的钱，每年收他们的货物？”老人表情认真，“记住，人老了胆子便是会小的。但是若是我们卖了人情给厉仲他们，反而是厉海那子斗赢了，只怕以他的性子，便是真敢，少赚点银钱，也不把皮毛粮食给我们。”

“做买卖便是做人心。施一些我们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求回报，只要心头有点感激，便是人情。”

茶水有些凉了，不再冒着热情。

“活得越久，就越发觉得人情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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