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司药局里人山人海。

一大群人挤在大堂前的院子里，肩膀挨着肩膀，鼻子撞着脑勺。玉啄骨看不到前方大堂里的情形，只像个包子馅儿一样夹在人群里，听到主持局面的人高声大喊：“安静！安静！”

场上逐渐安静了下来。大堂里传来“铿锵”两下声响，接着，玉啄骨便见到一个铮铮铁骨般的白衣老者踏着悬空的剑飞驰而出，进而停在了他们左前方的上空。

老人须发灰白，脸似刀削，身子瘦长结实，一双眼睛似黑夜里的烛火，精光闪亮，炯炯有神。他扫视场下齐刷刷仰望着他的年轻人们，目光一点点地游移、检视。

玉啄骨不知他是在看些什么，不过她身旁的姑娘小伙倒是喜滋滋的，仰慕地看着他，一脸陶醉。“不愧是仙界宗主，太帅了！”她听到女孩小声地赞叹。

“是啊！”男子附和，“能亲眼见到本尊，真是值了！”

看来仙人果然极受敬仰，宗主的魅力则更是不能小觑。要是能被选上就好了，玉啄骨想起城门楼上向她招手的那名士兵，心中一时涌起了无限期待。

她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小个头会不会在人群里看起来太不起眼，就像一粒草籽一样，会被宗主给不小心忽略掉。瞧着定身半空神情专注地俯视地面的老者，玉啄骨忽然好想伸过手去，掰转他的脑袋，让他认真地来瞅瞅自己这边。

不过，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宗主的视线却不经意地扫到了她，并意想不到地停了下来。玉啄骨眼睛瞪得牛大，一下就心跳加速，惊得无所适从。老人威严地注视着她，片刻，移开了目光。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对自己方才的表现懊恼了起来。

在宗主眼里，自己肯定看起来就像个傻瓜。她沮丧地撇撇嘴，心里想，铁定是没希望了。这里这么多人，随便挑一个看着都比她顺眼。更何况，她还傻里傻气地，在宗主看自己的时候显得那么慌张。

其实醉逍遥也跟她说了，参加甄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大概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透了她的仙资到底有几斤几两吧。不过不晓得，她这两天努力地照着他教的法子练习凝神聚气，有没有给自己的仙资加上个几分。

终于，如石雕般悬在半空的宗主，动了起来。他伸出背在身后的手，一拂袖，几个药丸大小的小球突然出现，飞入人群。玉啄骨只见其中一颗直直地朝自己飞来，她本能地想避，但身子却夹在人群里动弹不得。

如弹珠般急射而来的小球“嚓”地一下击中了她的额头，碎裂后，在她大半张脸上洒满了粉尘。周围的人见状，稍稍往一侧闪避了些，于是她得以抽出手来，抹了抹进灰的眼睛。

“额上点了粉的留下！”前方，主持局面的人突然高喊，“其余人，可以走了！”

司药局的青衣差役，开始到院门口引领人群离开。移动的人流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遗憾的叹息。玉啄骨有点茫然，她站在原地，又抹了把额头。粉，青绿色的粉……她看着眼前自己摊开的手掌，难以置信。

竟然被选上了？她抬头环顾四周，此时，人群已散。空空的院子里，只剩七人零星地站着。一位青衣差役走上前来，唤他们排好队形，做一字横排。虽然此刻还不敢张扬，但留下来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宗主御剑而回，降落到地面，将长剑收起。他走到了他们面前，无言地从他们身前踱步而过。严肃的气氛骤起，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院子里一时静得仿佛就连针尖落地都能听得到声响。

微风轻拂老者如须的长发，雪一样的白袍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姿，也映衬着他眼中锐利的光芒。他落脚无声，就这么在一位瘦瘦高高的小伙子面前停了下来。小伙子全身上下都打理得平整整洁，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尖尖的长脸上，尽显紧张之情。

“你为什么想做仙人？”老者直视着他，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板，倒不似他的外表那般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