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哥哥这两个字，小姑娘‘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家破人亡都未曾流多少泪的坚强女孩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握着那块本该让人舒坦无比的玉牌弯腰嚎啕大哭，哭声断肠。宁霄紧咬嘴唇，抱住女孩瘦弱的肩头将她轻轻揽入怀里。似乎是听到姐姐的哭泣声，身后不吵不闹的婴儿也跟着啼哭起来，敏儿连忙抹去泪水解下背囊，轻轻摇晃手中的孩子，直到他再度沉沉睡去....

“那时不该朝你发火，李强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他本可以远走高飞，却悄悄回到城里，安置好弟弟妹妹后独自一人来到山里。我原以为他想采药，后来才得知其实他是去祭拜死在山林的父亲，碰巧遇上雷家的人也是命不好。”楼灵雅倚门而立，对身旁蹲在地上的宁霄轻声致歉，后者默默注视继续劳作的敏儿，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我要是不出手，他会被弄残但也许不至于送命。你说的没有错，我什么都不懂，只是图一时痛快去行侠仗义，结果反倒害了人。”抓起一把泥土狠狠攥在手心，宁霄起身继续说道：“真的很感谢你照顾他们，我对这孩子有愧，她不好我也没法安心，往后就交托给你了。”

“照顾？吴岩城里可没几人会觉得我是在照顾他们，知道这事的人顶多背后赞一句‘这婆娘真会算计，请了帮不花钱的佣人’，还会有心地单纯善良的富家千金指着鼻子骂我败类，连孩子都要压榨。你别看这群孩子对我恭敬，除了刚才那小姑娘在内的几人，其余的暗地里不知道骂了我多少遍，他们以为我毫不知情，可偏偏我一看眼神就全明白了。”城主独女，能在吴岩城呼风唤雨的上位者，此时轻轻敲打着门板，平静脸庞下是无法言说的凄苦。

“我在这儿待过几天，也四处瞎逛了几回。城里流浪儿多得很，要是不收留他们，这群孩子就会流落街头，说不准将来就成了无赖混子。你给了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不至于好吃懒做去偷鸡摸狗，也能有个安身之所，比起一味施舍或是不管不顾都好上太多，这份心思，算得上菩萨心肠。”宁霄一本正经地望向身旁女子，言语满是真诚，倒把楼灵雅逗乐了。

“呵，不是人人都能成知己啊。城里聪明家伙不少，可没几个觉得我是出于这种目的才收留这帮孩子。在他们眼里我这么个八面玲珑又掌管庞大家业的女人，必定和他们一样腹黑心狠，哪会有闲心管别人死活。”

宁霄偏过头瞥向这个称他为知己的年轻女子，她的脸上充满了自嘲意味，还没待开口，楼灵雅便抢先说道：“你去苍狼宗，估计半年之内都没法回来，可一旦下山，十有八九能混到精英弟子这个地步，到时候我如果求你帮忙，你会答应吗？”

“帮什么忙？”

“再过不久整个帝国兴许要换主人了，到时候免不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没办法，谁都想趁这时候把不顺眼的家伙撵走。我楼家势单力薄，首当其冲会被各大家族针对，毕竟是外人呐，跑来分一杯羹总会让人不爽，即便吃相再好那也是实打实的利益争夺。你要是在宗门混得好，下山之后就来我爹府上做做客，或是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就够了。”

“这么简单？不需要我替你杀人或是摆平些势力？”

“呀，我提早跟你这么说，你万一不敢回来怎么办。”

“哟，这话倒是实诚。”

二人相视一望，随即哈哈大笑，楼灵雅更是乐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要出来，似乎很久都没这么高兴过。半晌，她正了正神色说道：“事关生死，我必须跟你交个底，别的家族兴许能承受得起这场动荡，可我和我爹万一没抗住那铁定是死路一条，这些年为了生意明里暗里得罪不少人，没有十足的威慑根本吓不住那帮野心勃勃的家伙。我爹算是个高手不假，可他自己也说这辈子都上不去一个台阶，他又不愿意为了巴结别人把我送出去，所以到现在也没强力的联盟。”

听完这话，宁霄皱了皱眉略带忧色道：“这么说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啊。”

“你也许不知道，雷家覆灭后的第二天，旗下所有产业就被瓜分殆尽半点不留，就连雷霸偷偷安置在别处金屋藏娇的花魁都被人霸占了去，这帮人可比山里野兽贪得多呢。我是个生意人，拼命跟你示好的理由，除了聊得来之外就是觉得你能成为我们家的救命稻草。还有一件事你也不知道，你出城的当晚，我爹为了不引人怀疑就去拜会城牧，第二天就得知雷家死绝，原本我爹的嫌疑最大，却因为有城牧这个铁证得以脱嫌，反而成了最清白的人，在参与雷家分赃的时候拥有最多话语权，不但捞到许多实惠，而且稍稍离间了一把那几个本就貌合神离的家族。”说到这里，楼灵雅平静的脸上也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那你想说明什么呀？”宁霄不解地问道。

“你是我们的福星呗，直觉总是告诉我跟你做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说到这里，楼灵雅停顿了一下，用以往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直勾勾地盯着宁霄，一字一顿道：“我需要你的答复，如果有一天我和我爹遇到顶天的麻烦，你有能力的话，会不会帮。”

按照宁霄的性子，原本可能嬉笑着反问一句“你猜啊”，可当他看见面前女子近乎恳求的目光后，下意识地说出一个字，“会！”得到许诺的楼灵雅喜笑颜开，似乎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宁霄则继续把目光转向踮起脚尖端笼屉的敏儿，小女孩用心地做着工作，脸上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懑，只是仍带了点点泪痕。

“她应该是猜到了，所以才没问我哥哥去了哪里。这么聪明懂事的小女孩，放到谁家里不是当宝贝一样去疼，可偏偏.....”再度蹲下的宁霄轻声呢喃着，神情落寞，似乎想到了自己，想起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