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别让我失去你(2 / 2)

月出捂着胸口,喘息着,不断有血自她唇角流出。

“月出……孩子,你且放心,你既是神农后裔,婆婆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着你这样便灰飞烟灭的……”药隐婆拍了拍月出的手,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千日养蛊,第999天。

蕊夫人惴惴不安的送上药碗,她没想到月出撑到现在,看着如今早已无法起来床的月出,似乎拼尽全力在吊着一口气,连她也犹豫了。

药隐婆默默接过药碗,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入月出口中。津律在一边别过头去默默掉了眼泪。

千日养蛊,胜利在望了。一千个日夜,月出从没喊过疼,没有叫过难受,她只是忍着,默默忍着。你只能看到她紧蹙的眉头,看到她如纸一般雪白的脸色,看到她大口大口吐出黑色的血,看到她越来越单薄瘦弱的身体……

她早已吃不下饭去,仅靠着每日的补药勉强续命,可那入口的补药接下来会变成更烈的毒药,撞入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这是个无情的循环,把她的命都烧尽了。

月出如今仅有一把骨头似的轻重,但她还是会在为数不多清醒时,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没事,就要好了。”

她一遍一遍拉着蕊夫人恳求她千万要做好药,拿给辰晷。蕊夫人便一遍遍答应她,答应过后,自己便别过头去伤感。

三年多的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三年前笑得凄婉的姑娘,如今只剩下一线命数。月出的手镯已然变成了一只墨玉镯,黑得连光都透不进来。

心之境。

这里的情况开始变得很糟糕。连日都是黑压压的天空,布满了乌云。

小屋一边,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开始凋落。唯有湖边缠绕在一起的紫藤花和龙眼树,尚有一点点绿色。但那花藤早已不再生长,藤蔓垂下,自末梢开始缓缓干枯。那颗龙眼尚能挺立,却无精打采,再没了生气。

山那边的小镇上,人群越来越少了。街上任何时候都很寂寥,偶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你再难在那些人的脸上看到表情,甚至渐渐的,你会发现那些过往的行人,都模糊了面貌,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辰晷穿行在镇子上,心急如焚。如果心之境在败落,那便意味着,月出的生命在凋零……

辰晷闭上眼睛试着感知,他知道月出在这里。肯定在这里。但是她到底在哪里?

辰晷开始在街上奔跑,四处喊着月出的名字。街角,巷口,桥上,他一遍遍的喊着月出,找着月出。

月出缓缓走出自己的家门,踏上街道,她知道,或许到了该去告别的时候了。

月出带着偌大的斗笠,长长的白色纱遮住了她的脸。她一身缟素的衣服,头上簪着白花,往小桥的方向走去。

辰晷在镇子上跑了一圈也没发现月出的所在。甚至,月出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淡薄,他连大致的范围都锁定不到。好像缥缈的空气中,哪里都有她的存在,又哪里都没有。

不知从何时起,他与月出之间的连接,似乎在一点点断开……就像当初它们自然生长繁衍出来一样,如今它们又逐渐消失,让他越来越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月出走过辰晷身边的时候,他正站在街头,试着再一次寻找对她那微弱的感应。

月出看着他,在心中默默道别:再见了,能遇到你一世,我已经很快乐了。然而,人神有别,我们注定无缘,纵使我们都拼尽全力想留住这缘分,终归是虚妄了。辰晷……永别了。

时隔三年多,月出终于又一次在心底喊出了他的名字。站在那里的辰晷陡然睁开眼睛,一把拉住了正要飘然离开的月出。

这一次,他居然紧紧拉住了月出的手腕。

辰晷喘息着,看着自己手中纤瘦的手掌,看着那个一身白色斗笠的人。辰晷握紧手掌,生怕再失去一般,然后用另一只手拿开了那顶斗笠。

没有了遮挡,辰晷又一次看到了月出的脸。她的脸上有震惊,有不解,眼中却满是泪水。

辰晷手上一带,一把抱住月出,将她纳入怀中,“月出……月出……”

月出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不知道为何辰晷能看到他,也能碰到他了,一切都来不及思考了。月出就那样轻巧的回到了那个温暖宽厚的环抱里,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她大声哭泣起来,抱住了辰晷。

辰晷紧紧拥着月出,不肯放开这失而复得的宝贝。他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述说着自己的情意。

月出不明白,为何要在这时让他们相见。

老天,你未免太残忍。

你明明知道,我终究,还是不舍得……

天空中,一道亮丽的闪电穿过空中。

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崩塌,小镇,房屋,小桥,所有东西都开始崩坏。

辰晷握紧月出的肩膀,焦急问她:“月出,你现在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月出!快告诉我!别让我失去你!”

月出看着他,泪眼婆娑,只是摇头。

“月出!”辰晷不干,“我求你了,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月出,我不想失去你,让我找到你……”

月出再受不住辰晷这样问他,看着他的焦急,感受着他的温度,她再也受不住。她轻轻开口,回答了辰晷问了三年多的问题,“我在北雾岭。”

辰晷愣住,他喘着气,对月出道,“月出,你等我!我会救你!”

一阵轰然的雷声,周围所有东西顷刻化为齑粉。辰晷一惊之下,再看周围的时候,已然是水府下的房间内。

外面的夜色尚且黑漆漆的,辰晷从床上坐起来,脑中回忆着刚刚纷乱的梦境。那个梦在快速的消退中,似乎越是回忆,便离得越远。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虚空的黑暗:“北雾岭……吗?”辰晷胸前的五彩石不知何时已经崩碎了一块如今残缺着闪烁,发出森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