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富丽堂皇的书房里，华贵的紫檀椅上坐着一位头戴八宝攒丝金冠的年轻妇人，正面露不耐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一黑衣人，旁边坐着一身着寻常布衫的年轻男子，开口却称上首妇人：“姑母。”

赵斐瞥一眼下面跪着之人，不耐摆手，那人立马行礼匆匆退了出去，房中只余姑侄二人。

长公主冷哼一声：“一群废物，人没有杀死，竟然还敢安然无恙地回来？”

赵谨眼眸低垂，闻言轻轻一抬，看向端坐上首的长公主，想了想才说道：“姑母先莫要生气，据他所言，人应该入了城，既然还在城内，咱们就还有机会。”

长公主似乎依然有些不悦，眉间轻蹙，作出不耐烦的表情，却也丝毫不掩其绝代风华。

“你说，人会去哪里？”她伸手拿过面前桌子上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精致短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赵谨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短刀，这是方才那黑衣人呈上来的，说是暗杀时还有一女子与他们同行，这短刀就是那女子随身所用之物。

赵谨打量了两眼，收回目光，默然许久，才说道：“姑母以为呢？”

赵斐轻抬凤眼，目光冷若冰霜，淡淡地提醒他：“说吧，这把刀是谁的？”

赵谨心中一惊，竟有些不安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微垂着头默然片刻才说道：“我在蒋晔身上见到过。”

赵斐闻言眼睛一亮，轻笑一声：“原来是蒋家。成王倒也是好本事，竟能拉蒋家入局。”

“我看倒不尽然，蒋家从不参与朝堂之争，蒋晔与成王有牵扯，恐怕蒋家也并不知情。”赵谨小心地说着自己的推测。

赵斐却只是微抬眼眸，看他一眼，慵懒地往身后轻轻一靠，淡淡说道：“不能为我所用的棋便是废棋，嘉峪关也是时候换个人守了，你觉得呢？”

赵谨惊讶地抬头看向上首依然平静甚至带些不耐的长公主，急忙低下头去，显然未曾想到，战功赫赫的蒋家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不能为己所用的废棋。

只是，镇守嘉峪关，满朝之中，不会有比蒋家更好的人选了，所以即便蒋家不站在他这边，他暂时也没想对他们做什么。

“姑母，如今只有蒋晔的一把刀，暂时说明不了蒋家已经投靠成王。何况，蒋家世代功勋，要扳倒他们也并不容易，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成王。”赵谨谨慎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赵斐却略感惊讶地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世代功勋又怎么抵得上帝王的猜忌？”她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赵谨一眼，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蒋家暂时还可以留着，成王却是必须找到，还有那个宋祁！”说道宋祁，长公主似乎有无限忌恨，一向慵懒不将任何事放在眼里的表情也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对于长公主对宋祁的态度，赵谨颇觉惊讶，在他看来，宋祁不过是宋希白与之前妻子生的一个孩子，多年离京，并未在公主府长大，按说应该与长公主并无恩怨，但看起来，长公主要杀他的决心比要杀成王的决心更盛。

赵谨不敢多问，只点头应道：“姑母说得是。如今只知道他入了城，却不知藏身何处，恐怕不好找，为免他逃出城，还得请姑母想个办法在城门严加盘查。”

“现在不就有一个目标了吗？”她说着将短刀扔到了赵谨怀中：“去蒋家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赵谨急忙接住飞来的短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是。”

蒋家！匆匆走出公主府的赵谨想着方才姑母所说的话，心中默叹良久，若非迫不得已，他并不想动蒋家。他与长公主不同，眼前的太子之争并非全部，待他做了皇上，还需要有人为自己镇守边境，蒋家世代忠心，这样的将门，他还不打算让他们在太子之争中覆灭。

只是，他可以允许蒋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却不能允许他们站在成王那一边。若真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顾及眼下了。

是以现在他必须探明蒋家的态度，脚步一顿，将手中短刀藏入袖中，匆匆赶去了蒋家。

蒋晔一大早就被赵澈吓了半死，好容易将人带入厢房并未被人察觉，他却又要茶要点心，美其名曰自己逃命一夜，滴水未进，再不给吃的，就算没被杀死也被饿死了。

蒋晔辩不过他，只能连忙抬手止住了他的诡辩，小心地回房拿了东西，趁着众人还未醒送入厢房，又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弄出动静，才万分不放心地匆忙赶回房中。

刚一开门，便惊动了清越，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从门外刚进来的姑娘，疑惑地皱了皱眉：“姑娘？这么早你去哪了？”

“啊？”蒋晔被吓了一跳，小心地关上门走过来，解释道：“那个，我睡不着，起来走走。”

“哎呀！”清越看着她忽然大喊一声，急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脚，惊讶地问道：“姑娘你出门怎么不穿鞋？地上多冷啊？”

蒋晔这才低头一看，顿时了然，为免惊动清越，她来来回回这几趟都是光着脚的，如今被清越提醒，才觉得脚下好像真的有点凉，连忙两步跑回床上就要钻进被子里，被清越一把拉住就要上床的双脚，无奈道：“姑娘！这怎么能上床？你先等等，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擦擦。”

“哦。”蒋晔乖乖点了头，坐在床边等着她，轻轻出了口气，还好清越没有多问。

昨夜一夜未睡，如今却困顿起来，擦过脚后刚躺下便睡着了，清越看得无奈，却也只能给她盖好被子，又放下了床幔，守在床边，免得有人来打扰她。

蒋晔睡得正香，却忽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果然看到近在眼前的清越：“怎么了？”她说着又要闭上眼沉沉睡去。